这厢,萧墨染远远见了这副光景,不屑的嗤了一声:“狗腿子!小人得志!”
他越看越生气,酒杯重重往桌上一砸,溅出的酒水瞬间在桌布上晕开成一朵花。
蕴钰嘴角勾笑,一双漂亮的星眸微转了一圈:“萧将军似乎对竹大人颇有微辞啊。”
萧墨染冷哼:“李家的一条走狗罢了,不值得我上心。”
蕴钰不动声色,指腹摩挲着酒盅的边缘:“李家的走狗……”他玩味的咀嚼了一遍,笑着摇了摇头。
“难道不是吗!”萧墨染怒极,“谄媚君主的小人!李家的走狗!他竹里担得起这样的名声!”
蕴钰渐渐敛了嘴角的笑容,“那我倒想请教请教萧将军,若是让萧家光明正大的和庆喜街较量,您认为能有几分胜算?”
他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极重,威严瞬起,压得萧墨染一瞬间不敢直视蕴钰的眼眸。
萧墨染沉默。
蕴钰再开口,语气又冷了三分:“那你们凭什么要求他一个人去对抗,连你们倾尽一个家族的都对抗不了的势力?!”
“他有何错?他何其无辜!”
“竹里他行端坐正,一不曾结党营私,二从未与狼狈为奸!他怎么担得起走狗小人这样的名头?”
萧墨染嘴唇翕动,竟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蕴钰目光定定锁在他身上,说道:
“萧将军啊萧将军,我原以为你是个明白人,可到头来你不仅不感激他,竟也学着朝中这些墙头草往他身上安骂名,你怎么敢的!”
“感激?”萧墨染大为不解,“我为何要感激他?”
蕴钰听罢大笑起来,边笑着看向他的目光中还有几分嘲弄。
半响,他笑够了,指尖弹去眼角的清泪:“若没有李长盛在前,你岂能顺利去北域?”
萧墨染眉头微蹙,蕴钰这话他听得半懵半懂。
蕴钰不愿再说,他一双眼光看向萧墨染带了几分悲凉:“各人有各人坚持的道,萧将军你可以走你的道,你可以不理解,但请你尊重他的道。”
萧墨染年岁不及蕴钰,他只在军营中混过,军中的事情,他很是通透;可人情世故,做人的道理却有欠缺。
直到后来,他在北域驻了十年之久,年岁渐长,见过、亲历过的事情愈来愈多,有许多事情在脑海中渐渐的清晰起来。
再回想起蕴钰今日所说的话时,他一个人坐在高耸的城墙上,抬眼望着眼前的黄沙古道,一口寒凉的烈酒灌入喉咙。
风沙渐欲迷人眼,才知道,原来每个人都在践行着自己的道。
萧墨染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圣旨就送了来。
他带着圣旨推开紧锁的房门,一边解开捆绑萧飒的绳子,一边炫耀似得说道:“哥,我要去北域了,这次是君上恩准的。”
萧飒揭开圣旨看完之后,将圣旨还给萧墨染。
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这个已经差不多和他一般高的弟弟的肩膀,嘴角微微上扬。
萧墨染分明见他眼底神色一变再变,却到最后,萧飒一个字都没有说,背着手走了出去。
萧墨染不解,又一路追到萧飒的院子。
“哥,你不拦我了吗?”
萧飒伺弄着笼子里的八哥,“你铁了心要去,君上下了圣旨,如今这事情板上钉了钉,我能拦得住吗?”
萧墨染眼底有一抹笑意压不住,他终于离他的慈心进一步了!
等剿灭了流匪,再攻破夕照,慈心总会回到他的怀抱。
萧墨染想起蕴钰说的那段他似懂非懂的话,便说给萧飒,问他是什么意思。
萧飒默了片刻,“救太子乃是大功一件,你、我、李长盛皆是兵部侍郎,若是仕途要再上一层,必然要有功勋背在身上。”
“若是君上先派了你、我去北域,李家定不肯将这功劳让给咱们兄弟两,路上派人多加阻挠也未可知……”
萧飒说到这儿,笑了下,转身拍了拍萧墨染的肩膀:“蕴钰说得没错,是该好生谢谢竹里。”
萧墨染仍一脸茫然,“哥,你怎么也在跟我打哑谜?”
萧飒:……弟弟脑子不太灵光怎么破?在线等,挺急的!
这段时间,萧墨染和萧飒每天准时去兵部点卯,然后直奔军营,点兵、练兵。
此次出征萧墨染会带三千萧家军,余下两千交由萧飒指挥,在长安护卫君上。
上阳宫
竹里一边走神,一边研墨。
“啧。”慕念轻叹,竹里回神过来。
一滩墨水泼在奏折上,墨汁顺着最上面一份奏折正往下滴,这一列黄色的外壳都被染了黑。
竹里:……
慕念:……
两人大眼对小眼。
半响,竹里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啥……我对这业务不太熟练,要不我去叫王公公来?”
慕念轻叹一口气,无奈作罢,他放下手中的笔,唤了一声:
“王土一。”
转瞬,王土一进门:“君上。”
“将这些折子送去风栾平章台吧。”
王土一应声,却是走近一看,整个人略有些愣住。
慕念面不改色心不跳:“就说是御前伺候的新人毛手毛脚把墨打翻了;告诉丞相,这些折子孤都看过了,没什么要紧的,让他们就这么办吧。”
王土一跟在慕念身边这么多年,也是见过大世面的,点头应下一句“好”。
却又一眼看见竹里……
心中一动,这小竹大人刚去挖煤了么?咋一身一脸一手都是黑的呢?
竹里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干笑了两声,往慕念身后躲去。
慕念无奈:“再差人打盆水来。”
王土一忙回过神来,一面应声退下。
大殿中便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慕念再看竹里,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笑容中满满的无奈,“怎搞成了这副模样。”
竹里素白的小脸上一边三条黑杠,额头还有一点,鼻尖一点,下巴一点。
看上去和御花园里面那只天天偷鱼的黑背白脸狸花猫简直一模一样!
竹里不知缘故,伸手就要往脸上去揩。
却是这一手的墨水,在自己脸上越描越黑。
等看到镜子里面的人儿时,瞬间脸红到了耳尖,“慕念念!”
“并非吾将你画成这副样子的,小里素来是讲道理的,对吧。”某君一副可怜巴巴、委委屈屈的小表情像极了某种大型忠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