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乾舟压低声音问:“吕军师,这沈宁是什么来头,当真是空城计吗?”
“不像是。”
“若不是空城计的话,她这又是何意?既然有雄兵相助,为何偏偏只余两人来城前?”
吕春默然不语,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雾色逐渐地浓郁。
晨曦之光,从遥远的东方绽露。
吕春轻皱了皱眉,“按理来说,沈宁就只有五千人军,若只有五千人的话,她怎么敢来?陈琼如何敢来?那五千人兵马又怎么敢来的?”
吕春百思不得其解。
北幽之事,是重中之重,务必小心谨慎,若是耽误了上头的大事,那可就糟糕透顶了。
陆乾舟往城楼之下的身影看去,试探性地问:“沈宁,说吧,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永安公主,蓝连枝。”
沈宁怒喝。
她脚边是先前杀害陈长命的叛军骑兵的尸体。
话音落下之际。
一杆银色长枪,扎爆了一名骑兵的头颅。
血液溅开,染红了冬日的雾色。
她将长枪拔出时,鲜血染红了白净的长衣。
随后便见她将每一个骑兵的身体都当筛子般扎了好些遍。
以至于她的脸上都是死人的血。
她舔了舔血液,眼梢的绯红越来越浓,宛若个病态之人。
这一举动,把陈琼给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侧目看着发疯的沈宁,只觉得自己好似从未认识过对方一般。
沈宁。
你的冷清冷心之下,到底有着怎样炙热明灭于光火之中的滚烫灵魂?
陈琼薄唇紧紧地抿起,呼吸微深。
城墙之上,陆乾舟、吕春以及一众的守卫们都怔愣住。
陆乾舟偷摸着问:“这沈宁,疯了?她要蓝连枝做什么?”
吕春眯起了眸子。
沈宁继而发狠的道。
“她夺我之爱幸,斥我出顾府,害我沦为全上京城的笑柄。”
“我与顾景南相识六年,成婚三年,为她顾景南与父母剧烈,从沈家千金沦为一介平庸妇人。”
“她蓝连枝却在马车之上与顾景南苟合。”
“我要把她活活的折磨至死。”
“我要一刀一刀割裂掉她的血肉。”
“我要把她的骨头喂给猎犬,将她的脏腑喂给我的战马。”
“我要一口一口将她吃干抹净,方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陆乾舟,吕春,把蓝连枝交给我,我才不管你北幽城杀了多少人,也不管你们两个蛇鼠一窝做了什么。”
“我只要蓝连枝,只要她一人之命。”
“若不然的话……”
沈宁低低的笑了笑。
她抬起手来,慢条斯理地擦拭掉了面颊之上深红于雾蒙蒙的血迹。
随即,缓缓抬眸,幽幽而道:“你北幽叛军,俱都烈火烹油,不得好死。”
透过雾色看向沈宁眼睛的刹那,陆乾舟和吕春都心惊了一下。
这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一个疯子,她的所思所想所为,都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推测。
如此,二人便也清楚明白了过来。
女人的嫉恨之心,特别是被男人抛弃的女人,通常不会痛恨将自己丢下的男人,而是最恨另一个被称之为狐媚子的女人。
“把蓝连枝给她。”吕春直接说道。
陆乾舟点了点头。
他们的北幽城,就差最后一步,便可大功告成。
若沈宁带来的兵马不过,不宜生战。
至于吕春,他曾爱而不得,如今亦是因爱生恨,若能把蓝连枝推下万丈深渊顺带和沈宁做个交易,何乐而不为呢?
吕春一把薅住了蓝连枝的头发,身体紧贴在蓝连枝的身上,嘴唇说话的时候,每动一下,几乎都擦过了蓝连枝的耳朵。
“公主,看看你多遭人嫌,又多遭人恨,相比起沈家小姐,我对你还是太过于仁慈了啊。”
蓝连枝浑身发颤,泪珠止不住地往下落。
适才将被羞辱时,她都没这般痛苦。
如今她的心脏,好似一刹那就已千疮百孔。
她红着眼睛看向雾里的身影。
那日长街,沈宁出手相救,还为她指点迷津,让她找到了求生之路。
她走了一遍沈宁当年的路,才走沈宁在家谋生之辛苦不比她舞刀弄枪来得少。
她以为,沈宁怜惜她。
如今才知,她将沈宁伤到这等程度,又谈何怜惜?
吕春直接将蓝连枝的衣裳撕裂,把她从城墙之上丢下去的时候,还对沈宁说道:“沈主将,这等烂货,我帮你剥了她的遮羞衣,可供将士们享用。”
“那就,多谢阁下了。”
沈宁一脚踩在蓝连枝的脸上,居高临下地看过去,“蓝连枝,落到了我的身上,必将你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敢跟我沈宁抢夫君,你就算贵为大齐公主,还不是像蝼蚁一样臣服在我的足底。”
说罢,把脚挪开,吩咐道:“陈琼,愣着做什么,还不滚去把她带下去,把她给我活活弄死。”
“是!”陈琼怔了一下,就把蓝连枝提了起来。
“蓝连枝既到了我的手中,我就不叨扰二位了。”
沈宁作了作揖。
陆乾舟等人见沈宁对陈琼态度出奇的差,便是互相对视了眼,心中大为震撼。
三年前,沈国山将麒麟军的兵权交给当今圣上,而圣上则让陈老将军的儿子陈禄章来做麒麟军的统领。
陈、沈两家一向不睦,此后更是势同水火。
这几年陈家卯足了劲,势要压沈家一头。
这陈琼是陈禄章的女儿,陆乾舟前些年打过一次交道,傲气得很。
陈琼既以沈宁马首是瞻,还这般唯唯诺诺,可见沈宁手中是有不少人。
至于这些人从哪里来就不得而知了。
而在战场之上,于行兵之事而言,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未知,才是最可怕凶险的,没人愿意孤注一掷去赌。
“这陈琼应是心高气傲,她这类人最看不起沈宁这般早早嫁人,又早早相离的女人。”吕春嗤笑,“如今软若孬种,这沈宁,当真来头不小。”
北幽驻军的副将也立于城墙之上,疑惑地问:“既然沈宁来势汹汹,何不让兵马入我北幽之城?”
“她既知北幽屠城之事,又怎敢随意让兵马入北幽,到时候,她被打成叛军就算了,沈家的几世英明,精忠为国,岂非都毁于一旦?”吕春冷声道。
副将恍然大悟。
陆乾舟:“用屁股想都能想明白的事,你竟还问出来,日后别说是我陆乾舟的人,丢脸。”
副将讪讪地缩了缩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