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霁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宫女们提心吊胆的样子,她不发一言。
最后山闻池在宫殿前等她,山霁月心底乱做一团,她本来想在山闻池娶她之前杀了他的,可如何被他识破了,她也动不了手。
她只能看着山闻池攥紧她的手,带着她享受百官匍匐,万民恭贺。
凤钗摇晃,她吐出一口浊气,眼底不知为何,蓄了泪水。她看着蔚蓝色的天,在她脚下匍匐着的子民,山闻池攥着她的手,说:“姑姑,我说过,我的江山也要分你一半”
山霁月静默着,跟着他祭天,祈福,然后拜见列祖列宗,说来荒唐可笑,他的祖宗,何尝不是她的祖宗。
这样有违人伦的事,他却丝毫不在乎。
“如今,你是我的皇后了。”山闻池笑着道。
山霁月出奇的平静,甚至没有说话,到这种时候,她被一种窒息的压迫感包围,好像大齐马上就要发生什么,可她无从得知。
在高堂大殿之上,她看着山闻池,缓缓问:“你还要你的江山吗?”
“不想要了。”山闻池答道。
“山闻池,那你的子民怎么办?”
“谁在乎。”他风轻云淡地说,山霁月从前教过他很多,教他修身,教他治国,教他平天下。他都学会了,可等他坐拥江山之后才发现,他不爱江山。
也不爱百姓。
他爱的只有山霁月。
心怀天下的是山霁月,想要济世救民的也是山霁月,从来不是山闻池。
他骨子里就是狭隘刻薄的,他并不良善,他只是贪婪。
“山霁月,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那时候山霁月听不明白这句话,她只是俯瞰着脚下的臣民,没有想象中被权利簇拥的快感,只剩下悲悯,席卷心头的难受。
一整日她都在大典上奔波,沉重的凤冠压着她,她不敢低头,额头上一定压出印子了。
等她回到凤藻宫,蜡烛已经燃起了,她让下人都退下了,她把蜡烛一根根吹灭,独自站在浓浓的黑色里,这种寂寥又颓废的感觉好似要将她淹没。八壹中文網
如果她能顺遂地嫁给观书绝,她如今应该也这样等着他进来,等着他挑起她的盖头,亲吻她的眉眼,一声声地喊她的名字。
霁月。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
她又摸黑将蜡烛一根根点燃,然后迸溅的火星子,映照着斑驳的墙壁,和她的脸颊。
再最后一根蜡烛燃烧起来的时候,她才看到站在她面前的山闻池,火光映照着他的脸,还尚有几分戾气,更多的是颓唐。
“观书绝的大军快杀进京城了,对吗?”山霁月拿着烛台走动,长长的繁重的冠服压在她身上,重极了。
山闻池只是伸手抱住她,两抹红色交缠在一起,他依偎着她,轻声问,“你就这么想和他团圆?”
山霁月挣不开他,但目光灼灼,他继续道:“为什么不爱我?为什么不肯爱我?他能给你的,我也可以给你——”
“我也可以给你啊,山霁月。你为何不愿回头看我,为何不愿多看我一眼,我也可以为你去死的。”
山霁月,我也可以为你去死的。
你为何不愿多看我一眼?
“我知道我做错了,可我爱你啊,我一直在弥补你,我以为这样你就会爱上我,我以为这样我们就会一直好下去……”我总以为你迟早会爱上我的。
山闻池一字一句地道,他整个人都陷在痛苦里,宫门忽然被拍响了,大臣在外面涕泪横流,道:“陛下!陛下,您开恩啊,看看京城的百姓吧陛下——”
“陛下,请您早做决断啊,叛军马上就要攻破城门了,陛下!”
“天要亡我大齐啊!”
山闻池丝毫没有理会他们,他拉着山霁月的手,带着她从暗道离开,丝毫没有一个亡国之君的觉悟,他眉宇间神采飞扬,甚至还有两分跃然纸上的少年气。
他带着山霁月跑起来,不知何时走到了一条宫道上,月光落在他身上,撒了一层薄薄的碎银。
衣袍勾风,他清贵又耀眼,说:“姑姑,我带你去看灯。”
犹如当年千秋节,他和她并肩而立,他说:“姑姑,我想每年都和你一起看灯。”
那样如流水般逝去的岁月,他如今还记得分外清楚。
他带着山霁月来到了摘星楼,这里是整个皇宫的最高处,恍如可以提手摘星,故得此名。
可这样的夜里并没有灯,但整个京城都是灯火通明的,但不是灯火燃烧,而是火光遍布,明晃晃地犹如白昼,山霁月撑着栏杆往下看,楼下是将士的厮杀声,兵刃交错。
是观书绝的兵马杀进来了。
她死死地盯着下面,似乎想从乌压压的人群里搜索出观书绝的身影,手心都渗出冷汗,她的目光焦灼,急切地看着下面。
可山闻池很快就掐着她的下巴强迫她回过头,山霁月第一次慌了神,说:“我想见见他……”
“你让我见见他吧。”山霁月哽咽着道,声音里已不自主地带了哭腔,她很想告诉他,她很喜欢他,很爱他。
虽然一开始的目的很不光彩,但这样的日日夜夜下,她早已经爱上他了。
她想见他一面,即使是告别。
山闻池却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腕,眼底近乎是哀求,一遍遍地问:“那我呢?山霁月,那我呢!你真的从未爱过我吗?”
“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山霁月,求求你,求求你……”
求什么呢?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他爱得太过卑微,在不该低头的时候退步,在该低头的时候不肯放手。
他就要这样和她纠缠,纠缠到死为止。
“没有,我从来没有爱过你!”山霁月大斥道,泪水从眼角坠落,她仿佛已经猜到山闻池想做什么了。
她大口大口地喘气,不断地挣扎着,可腰肢却狠狠地抵在了栏杆上,险些从楼上摔下去。
腰上生疼,山闻池却吞吻下她脸颊上的泪,说:“爱不爱,都不重要了。”
“姑姑,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说罢,他搂着山霁月的腰,从摘星楼上一跃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