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秋水不住地挣扎着,却耐不过侍卫的力气,犹如当初的观明月一样,山霁月无所谓地看着她,说:“或许你心底觉得我恶毒的要死,可我只不过是把你当初伤害我的还给你而已,观秋水,你欠我的,都是债。”
观秋水摇着头,不住地咒骂道:“你别碰我!你这个毒妇!别碰我!我会让你不得好死的,观明月!啊——”
山霁月掐着她的下巴,簪子刺进皮肉,殷红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花了一张精巧的小脸,皮肉外翻,便在陈在再好看的脸上,如今都让人心生恐怖,可山霁月没有一丝一毫要退缩的意思,甚至眼底冷静得没有半分的多余的情愫。
没有快意,也没有欢喜,没有怜悯,好像她只是在沏一杯茶,下手那么狠,却也那么淡然。
观秋水痛不欲生,最后憎恶地看着山霁月,仿佛要把她生吞下去一般,已然忘了当初她如何对待山霁月的了。山霁月不过是把她施加给她的都还给她看而已,她倒一副咬牙切齿的嘴脸。
山霁月没有说话,用帕子把簪子上的鲜血给擦干净了,又重新把簪子插到了发髻上,然后看着侍卫把观秋水给拖了下去,她没有跟出去观刑,可她稍稍侧过头,就能看到侍卫把她按在长椅上,捆束住手脚,一板子一板子地打下去,观秋水痛呼出声,顿时涕泪横流。
当初风光一时,让文武百官束手无策的女人,谁能想到如今要受这么重的刑罚。
“去把衣裳换了吧。”山闻池道。
山霁月微微一愣,等她回过神来,看了看身上的衣裳,胸口处还是湿淋淋的,但发髻上的茶水被风一吹,已经干了。她颔首,便退下了。
她退出殿外,观秋水还在受刑,因为疼得极致,她咬紧了牙关,还在不住地打颤,山霁月在她的痛呼声中穿过长廊,进了偏殿,等她真正站到镜子前才知道山闻池为什么让她更换衣裳,除了衣裳上是湿的,她脸上都还有些被吹干的茶渍,就好像有什么脏东西糊在上面一样。
山霁月擦完脸,把湿掉的衣裳褪下,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的时候,她稍稍瑟缩了一下,随即套上了干净的衣裳,又夹了件袄子,等她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观秋水已经昏厥过去了,白茫茫的雪地上还有她吐出来的鲜血。
她不免想到当时观书绝为她所受的刑罚,那才是一板子一板子打在她的心尖儿上。可一想到观书绝,她就难免难受,长吐出一口浊气,山霁月回到了太极殿。
宫人都已经被山闻池喝退了,他站在窗前看着观秋水受刑,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是缓缓地、不住地抚摸着手上的扳指。
他就这么站在窗前,背影落寞孤寂,是万人之上的君王,他俯瞰众生,唯独开解不了自己。
山霁月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觉得有些难受,当年被她一手带大的孩子,最终还是养成了这个样子。
“被她下药的那段时间,朕偶尔是清醒过的。”山闻池这样说,虽然只是极少数的时候,但他如今记得很清楚,他掐着观秋水的脖颈,说着不会被她迷惑,他心底只有山霁月一人,但他还是逐渐陷进去,依旧把她当成山霁月。
他不知道,是观秋水给他下的药太过强悍,还是他对山霁月的爱太深太重。
山霁月本尊就站在一旁,她能共情山闻池吗?她可以,但她无法真正带入他,山闻池对她的爱显而易见,但对于山霁月来说,不过是为时已晚,感动自己的情深而已。
在山霁月眼底,不值一提。
山闻池却自顾自地说:“朕把你留在身边,是因为,你确实像姑姑,即使容貌上没什么相干,但朕还是会下意识地把你们联想在一起。但只有穷途末路,怯懦软弱的人,会寻找替身,朕爱的是姑姑,这世上,没人能和她比肩。观秋水不能,你也一样。”
他喜欢着观秋水和姑姑一模一样的皮囊,即使诸多错漏,还是一一矫正,说服自己她不过是忘记了,所以从穿衣打扮,喜好厌恶,说话的语气,喊他的表字,逐一去纠正她,驯服他。蛊毒并不是凭空的,而是把他心底的害怕和渴望都放大了而已。
可观秋水终究不是山霁月,于是他在发现观明月和山霁月的相似之处后把她留在了身边,甚至会因为她为观书绝说话而羞恼愤懑。
但蛊毒解了,他也该清醒了。
他必须要承认,在他心底,山霁月始终是山霁月,活着死了都在他心底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可臣女确实不是大长公主,长公主若是在世,应当希望陛下能够早日释怀。”
“她?才不会。”山闻池讥笑道:“她那个人,小心眼得很,睚眦必报,谁都不能在她手上讨着好。”
山霁月:猜得还挺准。
山闻池却看着观秋水晕厥过去,让人收了手,发配去守陵墓。就这么死了实在太便宜她了,皇陵才是无边的寂寞,无边的孤独,那种绝望,能把一个人逼疯,观秋水的余生,都要在那个活死人墓里度过。
“她心底怨怪朕,恨朕,死了这么久,魂魄不肯回来,连个梦也不愿托给我,实在是,太小气了。”他说完,似乎是笑着,却落下泪来,或许有那么一刻,他真的希望观秋水就是活过来的山霁月,他也不管她是不是妖女,是不是有违天道,只要是她就好了。
他会好好对她的,他甚至,可以不要皇位。
他当初把她囚禁起来,没想过要杀她的,不过是磨一磨她的锐气。他想要江山,又想要她的爱,可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他总不能什么都有。
可如今他才知道,这权柄握在手里,有多么了无生趣。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说了一句,“你可能不信,我一开始想当这个皇帝,只是为了保护好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