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府
观书绝回来的时候就遇到了等在门外的周氏,周氏面对观书绝是很殷勤的,只是还有两分藏不住的害怕,说:“书绝,我听下人说你遇刺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我让人给你熬了鸡汤,你趁热喝了补补身体……”
周氏在国公府的日子不太好过,因为观书绝暗中插手,镇国公已经知道她当初没有怀孕了,再加上老太太的阻拦,她一直没能被扶正,如今都还是个妾室。
甚至老太太还给镇国公纳了两个年轻貌美、又有才气的女子,都是读过书的姑娘,还胜在漂亮,镇国公这两年对她的恩宠也已经消失殆尽了——白月光,当然只有不存在的时候才是最让人心动的。
如果周氏死了,或是从没回来,镇国公大抵会记她一辈子,但如今她又回来了,活生生的人就站在镇国公面前,慢慢地,色衰爱弛,人之常态。更何况她还做了这种丑事,在镇国公心底的美好形象骤然坍塌,感情也不复从前了。
观秋水又在宫里,周氏能仰仗的只有观书绝,毕竟他是未来的镇国公啊。
“祖母和父亲都在吗?”观书绝直径越过她,问。
周氏连忙赔笑说:“都在呢?你要见他们吗?我派个人去知会。”
观书绝正眼都没给她,抬脚就去了正堂。
没一会儿,镇国公和老太太就来了,都坐在上面,镇国公显然对忽然被他喊过来有几分不满,但老太太却很好说话,原因无他,观书绝实在是太有出息了,镇国公府本来因为没有男嗣都要凋零了,没想到观书绝这么有本事,生生把整个门庭都给撑起来了。
只要他才能出众,别的都好说,只是他一直不娶亲,这一点让老太太颇为头疼。
原本以为观明月回了邕州,他渐渐地就收心了,可这些日子,她和周氏把整个京城的姑娘都找遍了,甚至照着观明月的样子找过几个相仿的,可观书绝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被她们逼急了,索性家也不回了,整日宿在衙里,这样风风雨雨地闹了好些日子。
最后老太太没办法,这才松口的。
好说歹说,他就是听不见进去,连带着老太太对观明月都有些恼恨了,人都走得远远的了,还把观书绝的心给勾去了。
可如今看着坐在上首的两人,观书绝却说:“我有了心仪的女子,我想成婚了。”
此言一出,镇国公和老太太都愣住了,他们没听错吧?观书绝居然主动开口想成亲了?
老太太眼前一亮,看着他好不容易千年铁树开花,笑得见牙不见眼,问:“这是好事啊!是哪家姑娘?她父亲有在朝中为官吗?嫡女还是庶女?”
老太太一连串地问,不过还有些不放心,这整个京城的姑娘都给他相看过了,特别是门阀世家的,他都看不上,甚至镇国公的同僚都明里暗里地提起好几次了,想必那位姑娘家世应当不高,老太太虽然有些不乐意,但也没有直接回绝。
有总比没有好吧?这样拖下去也不成样子。
如果说从前的观书绝还需要老丈人家扶持,那如今作为首屈一指的权臣,如今谁嫁他都是高攀了。
观书绝却道:“我要娶的是骠骑大将军府的姑娘,观明月。”
方才还满堂的哗然立即寂静了下来,老太太指着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倒是镇国公,猛地拍了一下案几,对着他破口大骂,道:“你疯了!她是你妹妹!你们可是兄妹——”
“从前是,和现在有什么关系?”观书绝义正言辞地反问道。
他和镇国公四目相对,已经有了些睥睨的姿态,丝毫不怯场。如果说从前的观书绝对镇国公还有一点对舅父的恭敬,那如今身为上位者的观书绝,已经直视镇国公都觉得懒怠了。
他对镇国公、甚至整个国公府都是一种懒得计较的悲悯。
他如今做事,已经不需要和镇国公商议了,也不需要得到他的首肯。
镇国公勃然大怒,道:“你这个孽障,是想让整个京城都看我们镇国公府的笑话呢!”
“您当年宠妾灭妻,逼霍氏下堂的时候,旁人看的笑话还少吗?”观书绝漫不经心地问。
“你!你可真是出息了!你是做了大官,但如今在这个家里,我还是你老子!我不同意这门婚事!”
观书绝道:“那我如今就自立门户,不管我是不是镇国公府的世子,观明月,我娶定了。”
“你这种忤逆种!”
观书绝不管他在身后说什么,撩袍就出了前厅,身后的喧闹和骂声再和他无关。
他两袖清风来,两袖清风去,自少时起,他就图谋她很久了。
沈峥已经告诉山霁月解蛊毒的方法了,只要用红丸兑芨芨草给山闻池服下,就可以逼出蛊虫,红丸虽然难得,但也并非天下独一,所以解蛊毒的东西他已经给山霁月了。
山霁月缠了观书绝很多次,只要她解了山闻池身上的蛊毒,就和他成亲,不会暴露身份。
观书绝一开始是不同意的,可山霁月再三强调,和他承诺。
观书绝想起自己之前和她说的话,最后还是决定带山霁月一起进宫。
到时候她只用解了山闻池身上的蛊毒,观秋水就可以任她拿捏了,想要报仇还不简单吗?
二人一同进宫,观书绝手里还有北戎的降书,山闻池自然是要接见他的,只是没想到他会把山霁月也带进来,不过这次山霁月也是功臣,她和观秋水之间的小打小闹,他素来是不放在心上的。
如今已经是隆冬了,山霁月身上的兜帽斗篷落了不少雪,落在肩上,没一会儿就化了。她从前很喜欢京城的雪,她捡到山闻池的时候,也是这样一个暴雪压枝的时节。
她和观书绝一起跪下行礼,山闻池此时正在和观秋水对弈,观秋水显然是被金银宝石浸养得越发珠圆玉润了,浑身的贵气,但略逊色山闻池一筹,不过输了她也不恼,只是说:“你又作弄我。”
这个语气,就是山霁月听到的时候真的愣了愣,因为——实在太像她了。
几乎和山霁月一模一样。
待一局棋下完,山闻池才让二人起身,接过了观书绝呈上来的降书,山闻池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能得观卿,是朕之所幸,大魏之所幸。”
山霁月则不经意间对上了观秋水的眼神,观秋水咬牙看着她,攥紧了手里的棋子,甚至磨得棋子“咯吱咯吱”地响。
山霁月低嗤一声,别开了目光。
等解了山闻池的蛊毒,你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的也是……你的脸怎么回事?北戎人干的?”
观书绝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的时候,山霁月才反应过来,山闻池问的是自己,她下意识地抚上脸颊上的伤口,说:“早就落下的了,不小心划的。”
“唔。”山闻池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