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霁月最后是被老太太身边的婆子压下去的,在众人骂骂咧咧的声音里,她应该浸猪笼,应该被千刀万剐,应该一报还一报,她也应该自断双腿,算是对可怜的栖霞郡主的补偿。
可她只是被关进了暴室,老太太的反应,镇国公的反应她都考虑过,极有可能让她一条白绫吊死,毕竟观秋水已经够出挑的了,臭名昭著的观明月活不活,就已经无所谓了。
系统道【你方才有死不承认的余地。】
山霁月却道:“我既然占了她的身体,在享受身份带来的风光的同时,承受这些恶意也无可厚非。禁闭就禁闭,断腿就断腿,只要还有一条命,我还是可以很好地活下去。”
换命是需要代价的,逆风翻盘的机会只有一次,她既然选择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回头的。
可剧情带来的压迫感还是裹挟着她,因为无论她如何改变剧情,到头来还是和书中的剧情重叠了,周氏即将被扶正,霍氏被贬为妾,观秋水得到皇帝的青睐,她也被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如果不出意外,她接下来就会被送去尼姑庵,等霍家完全倒台,她就会被贬为娼妓,万箭穿心。
可这本书里唯一不一样的,就是观书绝。
他是书里唯一的意外。
山霁月不甘心这样,她想为观书绝试一试,也为她自己试一试,就算与剧情对抗,她也想努力为她和观书绝争取一个好一点的结局。
但她一直被困在暴室里,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也没有人来给她送吃食和水,她只能这样硬抗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分不清白天与黑夜,浑身的疲倦,只能问:“这是第几天了?”
系统道【第三天了。】
山霁月蜷缩在角落里,长叹一口气,第三天了,观书绝应该知道消息了才对啊,怎么会这么久不出现?
她还对观书绝满怀期望,好像只要有他在,事情就不会有最坏的结果。
暴室里太昏暗了,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扇紧闭的铁窗,风都透不进来,山霁月低着头,静默了许久,直到暴室的门忽然被打开了,铁锁和门碰撞的声音,突然泄进来的光有几分晃眼,山霁月挣扎着看过去,正是观书绝。
只不过他的面色有几分冷,甚至看她的时候,还有两分不可置信。
山霁月愣了愣,抬起眼看他,说:“表哥,你来了?”
观书绝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直裰,这样的颜色很衬他,好像他一直都是如此的清风明月,一尘不染。可蜷缩在角落里的山霁月脏兮兮的,脸色憔悴不堪,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下意识地低下头,因为在喜欢的人面前,下意识地自卑。
观书绝蹲在她面前,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他轻声问:“沈峥是谁?他为何喊你殿下?”
一瞬间,山霁月脑子里一片空白,犹如五雷轰顶,让她反应不过来,僵硬地看着观书绝。
观书绝把手里攥得全是褶皱的信纸递给她,在此之前,他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每一个字他都仔细辨认过,可他看不懂。
山霁月如坠冰窖,浑身冰冷,她接过那封书信,可手指都是颤抖的。
这是她先前写给沈峥的书信,让他安顿好灾民,趁着开春把他们送回去,沈峥回信的时候还提到了之前被她贬到琅琊的知府,还有观秋水对山闻池使用的巫蛊之术。
沈峥一直是她的暗卫,所以往来书信都是很严密的,就连镇国公甚至大理寺的都发现不了,没想到如今会被观书绝发现。
山霁月辩解不了,她甚至说不出话来,她要如何解释她就是那个惨死的大长公主,她带着目的接近他,不过是想回到自己的十六岁,她比他看到的要更心狠手辣,更草菅人命!
观书绝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带着几分讥嘲,道:“被你贬到琅琊的知府?赈灾的种种决策?和山闻池的亲密无间,朝夕相处,我是不是也该喊你一声殿下?”
他每说一句话,山霁月都答不上来,相比栖霞和薛玉的质问,观书绝的话才犹如一把尖刀,要一把把将她劈开,看看她的内心。
山霁月的手微微颤抖,有些慌乱地别开目光,不敢直视观书绝的双眼,可下一刻,观书绝的手就掐住了她的下颔,逼迫她和他对视,道:“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他的双目赤红,声音骤然拔高,带着毫不掩饰的暴戾,就连手也掐得她的双颊生疼。
他现在只想要一个结果。
山霁月控制不住地落下泪来,她看着观书绝,想辩解,想否认,想找借口,可她自知瞒不过观书绝这样的人,最后才轻笑着道:“是啊,你明知故问,我就是那个惨死在冷宫的大长公主,山闻池的姑姑。”
【宿主,你不能亲口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你这样会受到系统的惩罚。】
山霁月却恍若未闻。
“你想如何呢?观书绝。”她的目光坦诚,好似毫不在乎,就算心底难受得绞成一团,可明面上,她还在故作镇定,声音里甚至带着两分讥诮。
观书绝眼底全是不可置信的荒谬,可事实就是如此,他骤然松开了钳制住她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他讥诮地笑了两声,肩膀也克制不住地颤抖。
山霁月冷眼看着他,脸颊上还有被他掐出的红印,她用指腹抹去脸颊上的泪水,索性摊开说话:“我是山霁月,高宗的嫡女,先帝的皇姐,山闻池喊我姑姑,朝中官员称我为摄政大长公主。”
她缓缓添上一句,“你也不例外。”
“原来那个让皇帝念念不忘的人,就是你?他为你祈福,为你招魂,为了你把观秋水当成替身——”
山霁月猛地打断他,用不容置疑又咄咄逼人的语气,“是!是我,都是我!”
“你看到的一切都是我故意让你看到的,我从一开始就告诫过你,我就是这样死不悔改的人,我是踩着尸山血海摄政的,我杀过人,不止一个,第一次救你的时候,因为杀人吓得腿软是装的,不敢一个人睡也是装的,我和你说的话都是假的!”
她绝望地嘶吼道,这才是真实的她,一个不择手段、杀人如麻的坏种!
她不需要怜悯,不需要同情,甚至不需要爱,杀戮才是她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