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霖是第一个发现气氛不对劲的,许烈阳正打算再说点什么,就被拉回来。
“干什么?”许烈阳转头问。
赵霖:“闭嘴。”
“这不是等燃哥一起回啊。”许烈阳嗅嗅持久不散的栀子花香:“你这留的信息素有点多了,燃儿,衣服就放你自己床上吧,晚上回被窝里闻……嘶!!!”
话没说完大腿上被掐狠了,赵霖在他旁边拿上一本政治课本,跟没事人一样收回另一只手,拽住许烈阳的衣服往外拉:“请你吃夜宵。”
许烈阳被动出行,一遍猛搓自己大腿:“你吃夜宵还是吃我啊,掐坏了给我。”
方渡燃立在原地直视郁月城,忽然放下手,语言能力难得卡壳。大白猫没回应他,他也跟着问:“你要不要吃夜宵?”
郁月城不饿,说出口变成:“你下午吃了吗?”
“没有。”方渡燃如实说。
“好。”郁月城习惯性整理好自己被抓下去的袖口弄平整:“走吧。”
“一起去啊,燃儿!”许烈阳在回头前门喊。
方渡燃还在判断是多两个人能让他和郁月城之间的气氛更亲近一点,还是需要单独相处哄哄他。
想到自己现在一身omega的信息素,完全无从下手。怎么哄?
怎么着也要把身上的味儿都洗干净。
赵霖帮他做了决定,按住许烈阳的脑袋拉出去:“班长,我们还要去澡堂,先走了!”
“哎哎……你不厚道……”
许烈阳反抗的声音越来越远,同时教室里也没有别的学生了,方渡燃低下头在课桌兜里找到政治书,和刚才翻出来的练习册一起拿走。
“走吧。”他站起来说。
郁月城:“嗯。”
方渡燃等了两秒,郁月城还是没动静,他抬手拿手里对折的书往过道一指:“你先走。”
郁月城走了两步,后面也没跟上来,先后下到明德楼底下,方渡燃才用纵向落后的距离改为横向隔上两三步的距离走在他周围。
之前方渡燃都是跟他勾肩搭背,像是很要好的兄弟一样,不熟悉的时候也没离他这么远过。
“想吃什么?”方渡燃问。
郁月城:“这个点还有食堂开着吗?”
“你想吃饭?夜宵好像没有卖饭的,食堂只卖到晚自习。”方渡燃带他走了一条没走过的路:“高一的篮球场后面有个大超市,里面有甜品和麻辣煮串水果粥之类的夜宵。”
“你下午没吃饭。”郁月城说。
“啊?我不饿。”方渡燃说,他在特殊易感期,下午才回宿舍吃过补充高热能量和微量元素的药片,昨晚的副作用消耗的体力太多。
郁月城过了会儿发声:“嗯。”
方渡燃猜他大概是不想让自己的话冷掉,才出个声表示在听。
去超市的人不少,路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一对对的学生,有的动作亲昵,有的哥俩好,剩下一少部分独行的直接从他们之间穿过去,他们俩看起来也跟这些独行的人差不多,走上小路分别占据路的两边。
如果不说话,就像是两个陌生人。
方渡燃觉得这样下去不行,虽然不知道怎么解释,还是带着一身omega的信息素,趁这会儿没人,开口说:“我没干什么。”
“嗯?”郁月城抬眼看他。
方渡燃发现大白猫跟在等人抚摸一样,兴致不高,但是一叫他就会扬起脑袋等在原地看向自己,大概自己亏心所以看起来就更让他揪心。
“我没有标记omega,没他们说的那些。”他道:“你听到了,许烈阳在陈老面前是瞎说的,我也没有omega。”
郁月城怔了下:“好。”
“……”方渡燃想不出话来,关键是他不能把薛宜南的事情透露任何一个字。
“你不信我吗?”他问。
“信。”郁月城意料之外地回答。
可他看起来不开心,完全不是信的样子。
大白猫也会耍脾气吗?
他想不出来。
不过换成任何一个人,他一身的信息素,还没法解释,好像都会生气。
大白猫不像是生气,而像是转过头团成一团,虽然还是在自己身边,但毛茸茸的小脑袋埋进粗大的长尾巴里面,把整张脸都遮住了,叫他也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看看。
方渡燃感到了,他不开心。
又走了几步,方渡燃看着底下的石子路放小声音说:“我才亲过你,不可能这么快就去咬别人的腺体。”
“我没那么渣。”他抬起头去看郁月城。
“我闻到了。”郁月城说。
方渡燃有点急,立马解释:“那不是标记。”
“我闻到你跟他单独待在一起。”郁月城说:“至少超过两个小时。”
“……鼻子挺灵。”
果然就是只猫科动物,方渡燃说:“你的感觉没有错,但是我确实没标记他。”
郁月城沉默快三分钟,他们已经要走到超市门口,他问:“他不是你的omega,……那是情人,一起渡过易感期和发热期的?”
“当然不是!”
郁月城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方渡燃都没想到他脑子里会装进去这些东西,反问道:“我的易感期不需要靠omega。”
“我也没有任何情人和伴侣。”他不等郁月城接话就再次表明:“恋爱只会影响我写题的速度。”
“是因为不能说吗?”郁月城听完道。
“嗯?”
方渡燃立马理解到,这是在指他和薛宜南这几小时干了什么,果断道:“不能。”
郁月城点点头。
他跟郁月城一起吃过川味的火锅,所以买了两盒麻辣煮串,又给他买了水果拼盘,没想过自己要吃什么。
等打包好去看郁月城的时候,他走过来把挑的桂圆粥、一份煎饺和蔬菜卷饼一起递给他,方渡燃才知道大白猫还在想着他下午没吃饭。
“看你在打包,我也打包了。”他说。
超市本来有吃的地方,方渡燃觉得自己现在跟郁月城在一块不太好,身上的栀子花味道一直都在让郁月城不高兴,他还给不出个原因。
说是不渣,这做法换位思考就是渣男行为。
“怕我饿?”方渡燃提上东西走出去,一个也没留给郁月城,主动套近乎。
郁月城:“嗯。”
方渡燃带着他从一条人少的僻静路线往回走,眼看路上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直接问:“我要是不告诉你,你会一直不高兴吗?”
“不会。”郁月城说。
方渡燃诧异道:“那你怎么办?”
“不知道。我会先消化。”郁月城说:“这是你的私生活,我只是……”
他指指自己的衬衣领口当中的中缝:“这里,有些堵。”
……
“对不起。”方渡燃说。
不止郁月城,他看大白猫不开心,失落低着头,团成一团,他也难受。
想安抚他,身上的omega信息素全都成了阻碍,他真应该直接回去,洗干净澡,然后登门去703宿舍负荆请罪。
这样的话,大白猫不会一个人待着,他还能摸摸他的长毛道歉安抚。
“要从头开始吗?”郁月城开口打断他的思考。
方渡燃:“什么从头开始?”
“从头认识。”
郁月城用手指比划了一下两人中间可以再并行上两个人的空隙:“回到不用离这么远的时候。”
方渡燃心尖上被人刺了一针,因为对大白猫心生歹念生长出的菟丝花紧紧把心脏缚住,酸涩还憋闷,却不是因为他自己。
“你是傻逼吗?”他问。
郁月城:“……怎么了。”
“你就不能冲我发个脾气什么的?谁教你说这些的?”
方渡燃易感期的情绪很灵敏,容易波动,话一出口就直接了当全抖出来:“你不高兴就不高兴,给我摆脸色也行。我洗完澡洗干净,我一点omega的信息素也不留下,干干净净地来找你,做什么都行啊。我的错,我心甘情愿哄你开心,看你高兴起来我乐意。我易感期脾气暴,我可以压着火,哄你多久都行,等我易感期过了也行……可你干什么要说这种话?”
郁月城没分清是哪里出了问题,方渡燃还在路上,他等一个学生走过去,然后拉住他的手越过石子路,站进绿化区的植物底下,伸手在侧颈上试探体温,还好是正常的。
“我没有骗你,我是不高兴,但还没有到需要冲你发泄情绪的时候,我不是那种性格。”他坦言道。
方渡燃把他的手拿开:“我知道。你知书达礼,自控能力超强。但你没必要这么对我。”
他抬眸定定看向眼前这张脸:“我错了就是错了,我不需要你让步,我要怎么做都是应该的。你搞清楚,不对的人是我,不需要你来做什么改变。”
郁月城思索后,认真道:“我没有让步,这也不是改变,我只是想解决现状。”
方渡燃:“你说从头认识。”
“重新认识可能对你来说,想法不一样,可对我来说,我觉得好像也不是很难。”
他曾经也会因此有担忧,可接触下来,他不觉得现在的方渡燃和小时候的方渡燃有什么天差地别,重逢可以接触他,了解他,本身就是件很好的事,他等了快七年。
方渡燃情绪不稳定,郁月城接着道:“你身上有omega的信息素,我不开心,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因,可以理解。谁都有自己的事情需要处理。我只是希望我们能跟以前一样。”
“那为什么还要从头认识?”
方渡燃一触即发:“你休想,我不认。……我牵过你的手,你不作数我还要作数。”
“那你为什么离我那么远。”郁月城说。
方渡燃:“我身上有别人的信息素,你有洁癖,我不想沾在你身上。你身上只能……”
“只能什么?”郁月城问。
方渡燃垂眼,在路灯传来的光线底下睫毛掩盖掉眼里的情绪。
你身上只能有我的味道。他想。
然而他自己的信息素,根本没有味道,人工合成的信息素,在实验室的标准里,完美到无需添加暴露处境的低级状态的气味因子。
实际上也是根本造不出人类腺体里散发的香味,只靠外力来注射维持的东西,怎么可能有自发产出的功能。
“你只能是干干净净的。我要碰你,我也要洗干净手,换身衣服,不能让别人留在我这里的信息素弄脏你。”
方渡燃说:“这也是对你起码的尊重。”
“你不是别人。”郁月城道。
方渡燃:“我衣服上有他的味道。”
“那也是你。”郁月城推他肩膀一步,方渡燃手里提着东西,另一只手拿着课本,站在树干后面看他靠近。
没到他自觉离远点,郁月城的胸膛就倾过来,跟他叠在一起,身上和衣服上的清新气息破开香浓的栀子花信息素,郁月城在他身后揽住他的后背。
把这个拥抱压实。
“只是因为这个吗?”郁月城的声音响在他脑袋旁边。
方渡燃:“嗯。”
“不会脏。”
他拍拍易感期脾气暴躁的alpha:“不用换衣服,是你身上的,都不会脏。”
郁月城想不到方渡燃会有这种念头。
“会。”方渡燃说:“已经弄到你衣服上了。别人不行,我也不行。”
他好像说了实话出来。
“来不及了。”郁月城顺他的意思转言道:“你用过我的信息素,既定事实。”
“我怎么用……”
我咽下去过……
方渡燃忽然想到,他尝过郁月城的血腥味,交换过亲吻的体.液,即便对方没有刻意释放,里面仍旧自带大白猫身体里流通的信息素。
“又要赖账吗。”郁月城说。
那股清新的味道已经将omega的栀子花香冲淡,方渡燃分辨的出这不是郁月城的信息素,只是他身体和衣服上特别的专属于他的气息。
只要这一点情绪就平复不少,他转过头鼻尖能够到alpha后颈上的腺体边缘,冲着郁月城自然而然嗅了嗅。
抱住他的大白猫立即拢紧怀抱。
“我不赖账。”方渡燃说。
他腾不出手来,拿耳侧蹭蹭郁月城的耳侧:“好了,都沾上去了。真的一点也不怕?”
“洗澡就好。”郁月城是不在意这个,但别人的信息素他是肯定要洗掉的。
听到这话,方渡燃道:“那你应该是真的不介意。”
“嗯。”郁月城放开他:“想不想都已经染上去了。”
方渡燃知道自己的“脏”还有什么,那不是洗个澡就可以解决的事情。
自己还会为达目的,用上些不能上台面的手段。
比如用方正海和他之间畸形的共生关系,借用他那个为钱卖命,常年游走在边缘案件和灰色地带的律师,比如利用薛宜南向他求助,一方面是帮上薛宜南,一方面他报复心深重,特意去找所有能让林晟蹲进去,最好能蹲到老死的证据。
他一点也不清白,他做好事,出手相助,不全是为了什么道德正义,还为的是他自己。
林晟动了郁月城,就应该让他在里面日日夜夜的忏悔。
郁月城待他好,对他心怀善意,给他光,把他抓得越紧,让他不掉下去,他就越不能忍受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去伤害郁月城。
可是,大白猫要是知道他的心思这么见不得光,性别也不正常,应该就不会这么大胆地拥抱他了。
“我以前告诉过你,我不是什么好人。”
方渡燃稍微低下头,光线只能照到他的发顶,深棕色的发丝被路灯拢上一层微光,不像以往那些半真半假的玩笑样子,接着开口:“不过请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我也,我以后尽量不让你不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