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立之后，陈展敏锐地发现，斜前方有一个熟悉的座位仍然空着，显得十分突兀。那是洛心仪的座位，她的桌面上还有摞着书本，课桌里还有很多学习用品，却没像其他座位上一样出现白气。陈展转头扫视四周。秦哲的座位也空着，这个原因倒是容易联想，他的学习用品都已经被人带走，才没有白气存留在教室内。此时，僵尸化的黄老师在粉笔盒里掏出粉笔，戳向了黑板，写着板书。僵化的手掌很有力量，一截粉笔戳在黑板上，写不了几下便碎裂成渣，只好又在粉笔盒里拿来拿去。黑板上的字迹七扭八歪，如同鬼画符，没有章法，正常人完全无法理解。她写写停停，喉咙里不时发出嘶吼，似乎像往常上课一样，一边写板书，一边在讲述所写的题目。班级里每个人都坐得笔直，从没有纪律这么好的时候。陈展一听课就犯困，不管这课到底是谁讲的，他强打精神。听说过人冤死后会有执念，听说过厉鬼索命，无差别的进行杀人，只是没听过人死后还沉迷于讲课的。不明白这僵尸老师为什么对上课如此执着，给人和雾人讲课又有什么意义。果然人是无法理解鬼的。时间变得十分漫长，他已经习惯了眼前的场景，好奇感正在变淡。附身于小鱼的魂灵也无聊地用手搅着邻座的同学，由白雾组成的身体被附身于小鱼的魂灵搅拌得不成人样，不过依旧以座位为核心，凝而不散。陈展靠在凳子上，看着这团如同棉花般的白气，正任由附身于小鱼的魂灵揉捏，也懒得去管。他只盼着观察这僵尸下一步会做什么，会一直上课的到天亮，还是会下课，下课又会发生什么，如此安稳的现状什么时候被打破。这时，僵尸黄老师抬手对着下面一指。一个白雾化成的同学站起了身体，走到讲台前，伸出了双手。僵尸老师递过去了半根粉笔，粉笔从白雾同学的手掌中穿过，掉在了地上。她朝着同学摆了下手，同学便低着头回到了座位上。接着她指向了张子明。张子明的眼睛一直闭着，可是如同看见了一般，立刻做出了反应，他起身，推开凳子，几步便走到了讲台前。接过老师递过来的粉笔，在黑板上熟练地写着，落笔有力，线条连贯。一会，一片风格和黄老师高度类似的鬼画符便出现在了黑板上。班级里毫无反应，依旧寂静无声，唯独陈展倍感奇怪，张子明可不是雾气化成的人，而是实打实的大活人，这一点在刚进来时便确认过。可张子明没道理能听懂僵尸的吩咐，还配合僵尸到黑板上写东西。看到张子明写完的东西后，旁边的僵尸分明还点了下头，用布满黑气的手轻拍张子明的后背，一团黑气便附着在了他的身上。僵尸的样子丑陋，辨不清喜怒哀乐，但通过肢体语言看得出，是带有夸赞、鼓励的意思。张子明平日学习刻苦是不假，受老师喜欢也是真，可是黄老师已经变成了尸体。现在怪物老师也夸他？难不成他和鬼学到东西了？还是我眼花了。陈展揉了揉眼睛，随即自嘲。我的鬼眼怎么看错。随即在心中询问附身于小鱼的魂灵，可不单他没看出来，一直在身边观察的附身于小鱼的魂灵也理解不了这课究竟讲了什么。陈展质问附身于小鱼的魂灵：你是不是个假的鬼啊？附身于小鱼的魂灵给了他一个白眼。课堂似乎进入了答题环节，僵尸老师继续伸手点指其他同学去画鬼画符。点到张山上台时，张山写的东西好像让黄老师十分地不满。黄老师直接抄起木质黑板擦，重重地砸到张山的头上。张山一声没吭，直接软趴趴地摔倒在地，一点鲜血洒落在地上。陈展皱起眉头。画不出鬼画符来还要挨打，不知道这个僵尸老师怎么个评判法，这个鬼画符他完全没看出该怎么画。僵尸老师继续点人，举起的手臂像个摇摆的指针，在同学面前一一划过。陈展屏住呼吸。僵尸老师的手指在陈展身上，又微微一侧点向了胖子。陈展松了一口气。胖子则晃晃悠悠地走上前，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终于开始在黑板上画了起来。他的手臂动作很大，看背影和动作像演唱会里挥舞荧光棒的歌迷。一会，杂乱的线条再次布满整个黑板，他也停了下来。审视完胖子画的东西，僵尸老师拍了胖子的后脑勺一下，又指向掉落的黑板擦。胖子还带着那顶睡帽，此时已被僵尸老师拍歪遮住了眼睛，可还是丝毫不影响他捡起粘着血迹的板擦，把黑板擦的一干二净，奔着他的座位走去。还没等他坐下，陈展抢先站起，伸手将两人的凳子调换了一下，坐到了胖子的位置。闭着眼的胖子从陈展身边挤过，坐在原本陈展的位置。这样一来，两个人的位置便发生了交换。陈展随手一把摘下了胖子头上的睡帽，戴到了自己头上，尽可能地多遮住脸。僵尸老师瞳孔涣散，看不清人，很可能也分不清人，完全是根据位置点人。现在自己的位置坐着胖子，如果她点自己，胖子很有可能再次上去，替他画那个鬼画符。这屋里的人看起来都傻乎乎的，应该也没人会揭发。僵尸老师再次抬手，果然越过陈展现在的位置，再次指向胖子。陈展暗自窃喜，计谋果然奏效了。可胖子的坐得笔直，如同粘在凳子上一般，一动不动。老师的喉咙开始焦躁地嘶吼。陈展在一旁装作没事人一样，用余光打量周围。就在这时，身边的胖子侧过身，用闭着眼的硕大脸庞对着陈展。前面几排白雾化成的同学齐齐地回过头来，一副副呆滞的面孔没有看向胖子，而是对着陈展。跟着，全班所有的同学都动了，四面八方每一张面孔都面向了陈展，都在无声地质问着他。陈展苦笑，看来胖子没给他这个面子。不就是画一个鬼画符，真当我画不出来？此时，在众多诡异的脸孔中，他站起身走上讲台，接过僵尸老师的粉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