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身影竟是依旧站在方才的位置,仿佛从未移动过分毫,卷着沙土风吹乱了他乌青的发丝,棕绿色的眸子低垂着,让人看不清楚情绪。
阮宁皱了皱眉。
他居然一直在这里等着。
直到马蹄停在了十三的面前,他才仰起头,深邃的五官此刻是浅浅微笑的模样:“等到了啊,不容易呢。”
阮宁不由得攥紧了缰绳,心中五味杂陈。
月奴在一旁怒道:“你!你可真会装,分明就是你偷了我家公子的文牒,早知道我们会回来找你!”
“哦,居然才发现啊,怪不得这么久。”十三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被戳穿了手段的窘迫之意。
阮宁叹了了口气:“十三,你若真是相同我们组队,就不要再耍什么手段。”她一边说一边伸出手:“我的文牒呢?”
“公子这是打算同意我追随了?”十三眉飞色舞地笑了起,眸光明媚的如同春日波光中的湖水。
“嗯。”阮宁无奈地点了点头,不过指了指一旁的马道:“不过你跟他同乘。”
十三并没有反驳什么,而是抬手从怀中掏出了阮宁的文牒递了过去。
在接过文牒的瞬间,阮宁仿佛听到他在说:“从来都是如此,我不耍心机和手段,你绝不会回头。”
这句话轻飘飘地仿若一片羽毛,阮宁听得模模糊糊,待她想要听真切时,却发现十三只抿唇对着自己微笑,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她的错觉。
“你赶紧给我上来吧!”月奴生怕十三再整出什么幺蛾子,立刻将他拉到了自己的马背上。
十三很是顺从地上了马,只是坐稳之后,扬手丢给了阮宁一样东西。
阮宁下意识地抬手接过,拿起一看,是一个小巧玲珑,只有掌心一半大小的盒子,模样有些像夏姨娘平日里用的胭脂水粉。
“这是什么?”阮宁有些疑惑地拿着盒子仔细观察。
“这是口脂。”十三微笑着开口。
阮宁闻言心下就是一沉,强作镇定道:“你给我这个做什么,我才不用女孩儿家的东西!”
她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女扮男装的身份该不会被发现了吧,若是这件事情传出去,只怕阮家要犯欺君的大罪。
十三笑的更加开怀:“公子,这口脂也不全然都是女子用,像你手里的这个,就没有任何颜色,只是用来平日里滋养润唇,不信,你问月奴?”
月奴当然知道口脂是做什么的,他毕竟是在怀璧楼里待过的人,那里面为了取悦客人的小倌儿们都极为注重保养。
可是十三突然送他们家公子口脂,居心何在!月奴脑海里不由得回想起方才那一幕……八壹中文網
阮宁显然也是想到这个了,抓着口脂的手指不由得收紧。
偏十三这个不识相的还继续添油加醋地补充道:“方才公子的味道虽然不错,就是唇干了一些,所以十三送了您这个,是不是非常贴心?”
贴心?我贴心你奶奶个腿儿!
阮宁活了两辈子,头一回怀疑自己要是死了,多半是被气死的。
十三说完这话,还颇为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那神情,仿佛是在回味……
阮宁忍不了了,抓着手中的口脂,就毫不客气地砸向了十三的脑门儿。
可十三是谁,头微微一侧,就轻巧地躲了过去,反而是那盒上等的口脂被丢的老远。
“啧啧,”十三有些委屈地叹道:“公子总是不能接受我的好意,既然口脂没了,那若是公子下次唇干,我帮您舔舔如何?”
“你!”阮宁倒抽一口冷气,感觉两眼发黑,太阳穴突突跳个不停。
月奴气的怒骂:“笋十三,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
十三闻言却是笑了:“私以为在不要脸这件事上,月奴你同我半斤八两。”
“你!”月奴气的直翻白眼。
阮宁咬牙,心中暗暗祈祷:“老天爷,麻烦您让这妖孽给我滚远点成么?越远越好!”
不过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阮宁只能忍气吞声地带着这个家伙,过了沿途哨点的查验,最终进入了无念山中。
由于参赛人员众多,无念山共设置了西南、西北、东南、东北四处入口,阮宁跟其余押送过来的参赛者或是被迫参赛的死囚犯们不同,有着自主选择入口的权利。
阮宁站在一处高地上,远远地看向下方设置了入口的旗帜处,心中暗暗盘算。
“要不公子咱们丢骰子吧,丢到哪边就从哪儿进得了。”月奴见到阮宁犯愁,便在一旁出主意。
“且等一会儿吧。”阮宁并不着急,只静静地看着,只见下方密密麻麻地人头攒动,她却并没有搜寻到自己想要的身影。
十三将阮宁的表情看在眼中,笑道:“公子看了这么久,可看出什么来了?”
阮宁不想搭理他,就装聋作哑。
十三却浑不在意,仍旧自顾道;“西南与西北角角押送的兵马是五成兵马司的,参赛者衣着各异,粗布居多,想必是京内以及京郊报名的江湖人士同民众,东南与东北角则不同,大多数人衣衫褴褛身着囚服,押送的兵卒来自于刑部,应该大多是获罪的死囚犯来搏一丝生机的。”
“这还用你说。”月奴撇嘴,很是不满。
“不过我怎么觉得公子要找的,人不在这两拨儿之中啊……”十三突然话锋一转,湖水一般的眸子正对上阮宁犀利的视线。
“难不成公子是想要找是五大家族送进来的人么?”十三一语道破了阮宁的心思。
阮宁笑了,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道:“若是五大家族,应当让他们的人从哪儿进场呢?”
阮宁当然知道那群人不好对付,也没想着刚一来就要去啃硬骨头,只是既然兰桂坊的那些个姑娘们是为了这些人准备的,想必一开始便会同他们在一起。
经过十三这一提醒,月奴也瞬间明白了过来,他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阮宁:“公子,您该不会是想要……”
阮宁并没有开口承认,可月奴却明白她这已是默认。
“不成的!”月奴果断摇头:“公子有所不知,我曾听他们说,那些女人与他们而言都是赏赐和战利品,所以她们早就先其余参赛者一日进了场中,并且还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
阮宁闻言皱眉,同时更为不齿那些上位者们的行径,将女人和小孩儿当做战利品?呵!真是恶心的令人发指!
月奴说完这话时,便见到阮宁眯了眯眸子,望着东边道:“那便从这里进吧。”
“死囚犯么?”十三挑眉,望着那些穿着囚服的人们道:“公子难道是觉得这些人更好对付?”
回应他的是阮宁策马而去的身影,还有风中那声音洪亮的一句:“不,我只是不想滥杀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