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别了周大娘,罗浥尘敏感地发觉赵怀义的情绪有一点低沉。
金色的日头掉到了地平线下,带走了大地最后一份温暖。寒风乍起,远处的天边隐隐有乌云浓聚。
罗浥尘收回视线,再次将目光投向身边的人,赵怀义却在这时开口道:“好像要下雨了,我先送你归家吧。”
身边的人好半晌都没有回应,赵怀义有些诧异地回头,却见罗浥尘蹙着眉头,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
“送完我后你要自己一人去天清寺吗?”
赵怀义一顿,原本沉凝的面容渐渐和缓下来。
“你在担心什么?”
他伸手,拉着了她。
罗浥尘并没有抽回手,而是同样紧紧地握住他。
“让我陪你去吧。”
清雅的声音伴着凛冽的寒风一道拂响在他耳畔,原本周身的冷意也被这一句消解,赵怀义弯起嘴角,笑道:“还没有嫁给我,便这样舍不得了?”
先前担忧的愁绪一下子被这句话冲散,罗浥尘瞪了赵怀义一眼,欲将手抽出来,还未有所动作,就感觉手臂被人一拉,接着,整个人落入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赵怀义紧紧地搂着她腰身,好半晌才道:“说真的,我真想你一直伴在我身边。”
罗浥尘将头靠在他胸脯,隔着厚厚的衣料听着他有规律的心跳,一时间只感觉周遭的一切都已经远去,唯有她和他构成的这一方世界值得沉沦。
“说什么啊,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她抬起头,望着眼前人坚毅的下颌,不由轻声道。
赵怀义望着远处银灰色的天幕,眼底绪着淡淡的哀伤:“天清寺,我母妃便住在那儿。”
罗浥尘一愣,稍稍一挣,便从他怀里退出半许。
赵怀义的母妃她儿时见得并不多,在她模糊的记忆中,只感觉那是一位温柔闲雅的女子,后来赵怀义大哥去世后,便听说她忧思过度,身子一直不好,常年待在房中。现在怎么住到寺院中了?
赵怀义望着罗浥尘关切的眼神,略一顿,便把母妃的事简单地道来。
“这些年来,她从来没有归过家,想来将我也忘了罢。”说到最后,赵怀义的声音渐渐暗哑下来。
罗浥尘心中一酸,只拉着他的手,盯着他双眸认真道:“不会的,天底下所有的母亲都不会忘记自己的儿子,你母妃……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是吗?”赵怀义望着她,只有一丝苦涩的笑意。
罗浥尘重重地点了点头,见他神色间仍有忧郁,想了想道:“你带我去天清寺吧。”
赵怀义一愣,见她一脸认真,似不是玩笑,不由开口:“现在这么晚了,你不要回家吗?”
远处一阵闷雷响起,天地间陡然暗沉下来。
罗浥尘只摇摇头:“自被掳以来,我的心中一直不安定,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如今好不容易得到一点消息,我想亲自去找找。”
赵怀义望着她,眼眸一瞬不错。
她虽如此说,但大部分原因还是因为他吧。
心中有阵阵暖流流淌,赵怀义双手一抬,便见一旁的树丛里突然飞过来一道暗影。
“跟她弟弟说一声,她今夜在我身边。”
赵怀义吩咐完,就见那暗影再次倏地一下飞走了。
罗浥尘还是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影卫,不免睁大了眼。
赵怀义已经翻身上马,见她一脸呆愣的模样,低笑一声,长臂一伸,便将她带上了马。
“我身边也有那些人吗?”靠在赵怀义怀中,罗浥尘不禁问道。
他上次说在自己身边也布置了影卫,难道就是方才那样的突然出现突然消失的高手?
赵怀义见她一脸向往,不由好笑地点点头。
罗浥尘唏嘘一声,半晌后才独自喃喃道:“他们好厉害啊,我若有那样的身手就好了。”
自从经历被掳和官船劫杀事件后,罗浥尘愈发认为有武艺傍身是一件很必要的事。
“他们都是从小培养的,经过十多年的训练才有如此身手,你现在想学,恐怕还是有些晚了。”赵怀义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
罗浥尘抿抿唇:“我不求像他们一样成为绝世高手,只要稍稍掌握一下武艺,关键时刻能防身罢了。”
“你现在倒知道武艺的重要性了。”赵怀义闷闷的笑声在她头顶响起,“你想学倒简单,我可以教你。”
“真的吗?”罗浥尘抬起头,一脸惊喜。
赵怀义略略垂眸,便撞进了两双灿若星辉的眸子中。
“当然。”
他的声音愈发低柔,心中一动,便忍不住低下了头。
罗浥尘只感觉眼睫上被人轻轻一触,一阵温热的触感透过肌肤直钻进心底,引得她心跳快了几分。
再睁眼,便见赵怀义坐直了身子,不再看她,但嘴角微翘的弧度泄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罗浥尘亦勾起嘴角,放任自己靠在他宽广的胸怀中。
耳畔风声呼啸,四周都是绵延起伏的山落,牧野深处偶尔可见一两道袅袅而起的炊烟,烟雾被风吹散,送来一阵阵饭香。
这样的时刻太过温馨,罗浥尘不忍心开口打破,正在这时,却听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你晚上不回去,可不知你弟弟会怎么想。”
罗浥尘一愣,随即稍稍坐直身子,方才神游天边的心思也瞬间拉了回来。
是了,她虽然和远新和好如初,但远新的心结却没有解开,眼下,又被他知道自己和怀义一起,甚至呆了一夜,也不知明天回去他会怎样?
罗浥尘心中长叹一声,正苦恼着,却听头上传来低低的笑声。
她微抬头,便见赵怀义眉眼带笑道:“你不必为此事苦恼了。”
这是为何?
见罗浥尘一脸不解,赵怀义望着远处朦胧的山景,开口:“那次你被掳后,我便专程找过他,已向他说清我的心意,此生,我只会娶你为妻,终生不负。”
最后那几句他说得很慢,几乎是一字一顿。
这样郑重的情话落入罗浥尘耳中,只觉心中一荡,胸口泛起了别样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