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杜守恒进来了,程雪雯一声惊叫,就像白日撞到鬼那样,然后扔下手中的梳子,抓过床口的被子,张皇失措把自己包了起来。仓促之间,程雪雯没能把自己包好。
杜守恒一愣,目光落到程雪雯的身上,就挪不开了去,他呼吸局促,眼光炽热,喉结上下窜动着。
程雪雯没作声,只是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随后,杜守恒扑了过来,就像饿虎扑食一样扑向程雪雯,狠狠地扯开了包着她的被子,把她从了被子里面揪了出来。接着,他一把的将程雪雯扔到了床上,身子重重地压了下来。
程雪雯心里很绝望。
但程雪雯,冷静而又清醒。
床上的杜守恒,与床下的杜守恒,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貌似憨厚的杜守恒,也有野兽一般的欲望。
事后,他看到床上那抹鲜艳夺目的红,很是惊诧:“小姑娘,这……这是你第一次?”
程雪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杜守恒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办才是好,过了一会儿,他仿佛为自己开脱似的,拚命地搓着双手,一个劲地对说:“小姑娘,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啊,我不知道,不知道你还是处姑娘。哎,我已有快一年的时间没碰过女人了,哪受得你这般的挑逗?看到你这么风骚,我脑袋轰的一热,便受不了控制了。”
“我哪里挑逗你啦?”程雪雯涨红了脸,辩解:“是你自己推门进来的。”
“但这机会是你故意给我制造的,对不对?”杜守恒说。
“不对。”程雪雯坚决否认:“我才没有给你制造机会!”
杜守恒问:““那你为什么没关门?”
程雪雯说:“我忘记了。”
杜守恒说:“我敲门了,又叫你了,那你为什么没回答?”
程雪雯又再说:“我想着心事,没有听到。”
杜守恒看了看她,搓着双手,“嘿嘿”地笑,很自以为是地说:“小姑娘,我知道你是不好意思承认。女孩子嘛,都是矜持,脸皮儿薄。这个我理解。”
程雪雯白了他一眼,不说话。
这个中年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但杜守恒说的,何尝不是实话?程雪雯有的,不外是她自己,还有她那年轻,诱人的身体。她的身体,不外是血肉之躯。她的青春,她的美丽,就是不利用,时光也会摧残。有什么关系呢?程雪雯想,或许,人生便是这样,拿自己所有的,换自己没有的。
仅仅,如此而已。
但杜守恒却没有这样认为,他说:“小姑娘,放心吧,我会好好待你的,会对你好的。”他很认真,像发誓那样。仿佛,程雪雯是那种旧式女子,一旦发生肉体关系,便紧紧追着要名分。
程雪雯不吭声。
她也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她要的也不是什么天长地久。杜守恒大她那么多,整整22年——跟她父亲一样的年龄。而且,杜守恒不是她理想中的男人,他不够高,不够帅,不够浪漫,不懂得情趣,并不是她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人选。
程雪雯对自己说,这,不过是过渡时期。
真的,是一个过渡时期而已。
男女之间,上床那玩儿,有了第一次,便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便会有无数次。杜守恒就是这样,与程雪雯上床了第一次,便上第二次,再然后是无数次。
杜守恒说:“正常男人,总有生理需要的啦。”
程雪雯问:“你有没有一点点儿喜欢我?”
杜守恒说:“有一点喜欢吧。”
程雪雯问:“你喜欢我什么?”——其实,程雪雯也不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不过是无聊,随口问问而已。
杜守恒看程雪雯,突然,他的目光很温柔很温柔,声音也很温柔很温柔:“小姑娘,我喜欢你。那天我见到你,看到你一双忧伤的眼睛,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就产生一种想保护你的冲动。”
这话很温馨,落在程雪雯的耳朵里,程雪雯感觉到有一种温情脉脉的东西,让人的心绵绵软软的。
程雪雯的日子,总算安稳下来。
她仍然出去找工作,不过她不再早出晚归。她总是吃了早餐才出门,晚上赶在晚饭之前回来。成了杜守恒的情人,和杜守恒有了那层关系,她就理然当然住杜守恒的,理然当然吃杜守恒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程雪雯不知道,她算不算是杜守恒的小三。
杜守恒和他的妻还没有正式离婚,杜守恒名义上,还是有妇之夫。程雪雯和杜守恒上了床,成了情人,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有时候,杜守恒也说:“小姑娘,找什么工作?那些工作,又挣不了几个钱,吃不饱,饿不死。不如你嫁给我算了,让我来养你。”
他一脸的认真,倒也不像开玩笑。
程雪雯木着脸,当没有听到。
谁要嫁给他?程雪雯交出了自己的身,但并不等于交出自己的心。一个二十岁,长了如花似玉,正当年华的女子,如果没有爱情的牵绊,谁愿意把自己轻易的全部交付出来——至少,程雪雯是不愿意。
看到程雪雯没作声,杜守恒也很知趣的没有再提。毕竟是个成熟的男人,活了四十二年,日子也没白活。知道有些事情,得顺其自然,强求不来。中年男人,也有中年男人的好,也不是一无是处。
杜守恒对程雪雯很好,为了让程雪雯长肉,肥点,杜守恒给程雪雯定了新鲜牛奶,天天叫了程雪雯喝,早一瓶,晚一瓶。杜守恒说牛奶含有丰富的蛋白质,钙,等等多种微量元素和维生素,能够为人体提供丰富的营养物质,人喝多了有好处——特别是女人,也特别是那些瘦女人。
杜守恒说那“瘦”字的时候,故意拉长了音,害得程雪雯心里不禁窃窃地偷笑,他是不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是酸的?所以说瘦不好。
杜守恒自己却不喝牛奶,他说牛奶过敏,喝了会肚子疼。
程雪雯知道他是怕肥,不敢喝。
有时候程雪雯也顽皮,挑衅杜守恒的忍耐心,故意把牛奶递给杜守恒,叫他喝一两口。杜守恒意志倒也坚持,有着革命者的毅力,说不喝就不喝,死也不喝,坚持着不喝。程雪雯急了,小孩子的脾气也上来了,想也没想,就抄起了那杯牛奶,死命的往了杜守恒嘴里灌。
结果,杜守恒被呛了个不停,胸前全是牛奶。
杜守恒刚洗完澡出来。那年的北京夏天特别炎热,虽然开足了空调,但睡了一晚,早上起床,杜守恒总是习惯洗了澡才去上班,他说这样精神爽。
杜守恒只穿了一条大短裤,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身体就给程雪雯用牛奶弄脏了。他也不生气,任着程雪雯胡闹。因为呛得太厉害,杜守恒的眼里,竟然给呛出了泪花,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转,那神态,就仿佛一个被大孩子欺负却不会还手的小男孩。
程雪雯感动了。
他对她,真的是很好很好。
程雪雯扔下了杯子,忍不住走了上前,抱了他。
杜守恒去上班后,程雪雯又再出去找工作。后来,杜守恒说:“小姑娘,你整天像了无头苍蝇那样的出去找工作,就算找着了又怎么样?还不是那些又没挣什么钱又受人欺负的辛苦工作?不如趁着年轻,去学一技之长,哪怕以后当不了老板,但总能够做一份收入比较高,又安稳的工作。”
程雪雯想想也是。
杜守恒又再说:“小姑娘,学费你不又操心,我给你出好了,又用不了多少钱。”
程雪雯突然又有了想哭的感觉。
杜守恒对程雪雯很好,程雪雯常常觉得,杜守恒像父亲,多过像情人。大概,是年龄的关系。又大概,杜守恒给程雪雯的感觉,是那么的温馨。
程雪雯从小喜欢跳舞,上高中的时候读的是职高,选的是舞蹈专业,高考的时候,艺术分不错,只是文化分不过线。因此她去了职业培训学校学舞蹈,因为有基础,基本功扎实,很快考取了证书,之后经学校的老师推荐,到了这家健身俱乐部教跳舞。
工作收入稳定后,程雪雯开始出去找房子。
她不甘心和杜守恒过一辈子。两人之间相差的距离太远,无论年龄,或兴趣,或爱好,他们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程雪雯想,要嫁,怎么着也要嫁个年龄跟自己差不多的吧?还有,杜守恒是一个还没有离婚的男人——哪怕,程雪雯再一无所有,但从心底里,还是认为她和杜守恒在一起,是委曲了自己。
程雪雯不想嫁给杜守恒。
北京房子不好找。
那些租金便宜的地下室,跟贫民区没两样。房子的空间小得像了小笼子,睡的地方和做饭菜的地方并排相连,没地方放椅子,吃饭得坐在床上吃,去卫生间蹲一次大号,那难闻的气味就在小小的空间内飘荡着,半天也挥之不去。
环境好一点的房子,租金却贵死,是程雪雯薪水的一半。
程雪雯仔细地算了一下,另外的薪水一半,其中的二分之一,够她中午吃盒饭,晚上泡方便面,每天挤公共汽车;再其中的二分之一,够她买生活用品,运气好的话,剩下的钱还可以在地摊上淘一两件便宜的衣服。
但如果她生病呢?
逢年过节,还要给家里寄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