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纪不理会她的挪喻,固执地说:“钱和爱,如果只能选一样,我会选爱。爱情之所以会失去味儿,那是爱得不够深的缘故。我相信,只要真心相爱,不论贫穷富贵,都能够相依相守在一起。”
伊宝儿叹了一口气。
钱和爱她都想要。可是,老天爷才不会这么慷慨,你想要什么他就会给你什么。
伊宝儿想,钱和爱,到底哪样重要?伊宝儿又再想,如果两样只能选一样,她到底是选钱,还是选爱?
亦舒笔下的喜宝说:我要很多很多的爱。如果没有爱,那么就很多很多的钱,如果两件都没有,有健康也是好的。
可见,爱还是比钱重要。
伊宝儿之所以这么感慨,是因为前些日子,她收到了一份通知函。某剧组开拍一部新戏,导演在演艺圈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拍过很多卖座的电影,而男主角则是最近人气很高的偶像剧明星,女主角由一位走国际路线的很有名气的女影星主演。
女影星号称是青春玉女,一双大眼睛清亮得如同浸在溪水中的玻璃球,像是不食人间烟火。
但影片中,她却有一个情色镜头。
这样的镜头,女影星是不肯演的,她要保持她的冰清玉洁,因此要找替身。替身尚未拟定,冲着导演的名头,企图想在他跟前混个熟脸,于是伊宝儿和一堆搔首弄姿的年轻女孩子候在剧组办公室门外去面试。
那些女人,无论身材和相貌,都不如伊宝儿。
虽然只是短短的几秒钟镜头,却是不容马虎,扮演者,一定要有天使面孔,魔鬼身材。
伊宝儿有天使面孔,魔鬼身材,是最后的三个候选人之一。
到底是谁能够得到这个角色?那个三十多岁负责选角的副导演,干瘦,皮肤黝黑,有张狰狞的脸,脸上带着一股狠劲,他张开嘴巴笑的时候,露出了布满烟垢的牙齿。
他吸着烟,很肆无忌惮的朝了伊宝儿脸上喷了一口,随后眯着眼睛,把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打量了一番后,便说:“你又不是专科毕业的,几乎没什么表演基础,你能把握得好吗?”
副导演说这话的时候,伊宝儿和他在一间咖啡厅里喝咖啡。
是伊宝儿把他约出来的。
他们坐在一个靠近窗口的位置上,伊宝儿看着咖啡厅旁边的玻璃窗,窗外有一株槐树。那槐树,枝繁叶茂,可是树干极细,就像田野里,小小的稻草人顶着大草帽一样,给人一种不堪重负的感觉。
伊宝儿看着那株槐树,一直看,一直看,直看到感觉那丛绿色气势,恢弘地朝她覆盖下来,泼到她的眼睛上。她小声地,用了很坚定的语气说:“不就是情色表演吗?我能把握的,你要不要见识一下?”
伊宝儿说这话很直白了,副导演等的便是这句话。
两人去了附近的旅馆。
那个叫张立杰的副导演,一进门来,就用了饿虎扑食的姿态,把伊宝儿推到床口,重重地压在身下。
伊宝儿的表演,并不如她所说的那样有把握,她很生涩,动作僵硬,心里仿佛装了一部强力的马达,“轰隆轰隆”转发得厉害。伊宝儿想表现自然点,可是总是那么的不如意。
疼,很疼!
真的很疼,比想像中还要疼。但伊宝儿忍着,她使劲地咬着嘴唇,她担心自己的呼喊,会坏了男人的兴趣。最后还是忍不住了,她哼了出声来,哀哀的,凄凄的,这让男人越发地激情澎湃,血脉贲张。
第一次.伊宝儿感到了时间的漫长。
她一点儿也不快乐,真的真的不快乐!事后,张立杰看到床单上的那一抹血,很是惊诧,不可置信地问:“这是你的第一次?”
伊宝儿强忍着泪,点点头。
张立杰不说话了,抽烟,脸上忽明,忽暗,伊宝儿猜出不透他想些什么。
伊宝儿终于得到了那个角色。
其实伊宝儿的表演,没有很出色,在拍摄那场她被扮演“强暴”她的男主角狠狠地压在身下,她表情僵硬,肢体语言更僵硬,毫无风情可言。
叫她怎么能够风情起来?当了众人的面,宽衣解带,那感觉,还真生不如死,那一刻,伊宝儿有一种自尊血肉横飞的感觉。
事后,伊宝儿躲在一个角落,落下泪来。
张立杰还有点良心,走过来安慰伊宝儿,为了艺术,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不牺牲小我,又怎么能够去成就大我?
伊宝儿低下头,觉得张立杰说得很对。
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也没有不经过付出而得来的功名。
张立杰也不是一个大奸大恶的人,大概是觉得对伊宝儿有愧于心,拍了那个情色替身镜头之后,他动用他的关系,向别的剧组推荐伊宝儿。因此伊宝儿得到好几个演出机会,虽然都是些不入流的小角色,但至少有名有姓,还能说上几句台词,有一个角色,还能得到一个脸部大特写。
此时程一飞不在涿州影视城混群众演员了。
因为外形出色,唱功好,给另外一家很有名气的酒吧挖角了,成了那个酒吧的签约歌手。
薪水不错,福利待遇极好。
提供宿舍,每人一个房间。但比起以前任务繁重了些,也不能再去其他的酒吧串场,平时要排练,以及出席各种演出秀,偶尔还会派去外地演出,因为那个酒吧的直营店全国就有好几家。
偶尔,程一飞也会打电话给伊宝儿,问苏苏纪近况。
得知苏苏纪在一家叫“懿派”的蛋糕店卖蛋糕,程一飞忍不住,偷偷跑去看她。没敢走近,只是远远的看着。
苏苏纪穿着白色的工作服,正在热情洋溢地招呼顾客:“你好,欢迎光临。”“请问,喜欢些什么?”“提拉米苏很好吃,要不要来一块?”“手指饼干又香又脆,要不要试试?”
苏苏纪还是像以前一样瘦瘦的。
但气色好了些,脸上的笑容也很明快。
程一飞深感欣慰。尽管如此,每隔一段时间,无论多忙,他都会打电话给伊宝儿。伊宝儿的手机电话薄,程一飞的手机号标着一个程字。有次程一飞打电话过来,刚好苏苏纪看到显示屏幕,脸色立马变了,声音都颤抖了起来:“程?程一飞?是不是程一飞?”
还好伊宝儿机智,当下白了她一眼说:“是一个姓程的导演啦!你以为整个天下就程一飞一个人姓程?真是的!”拿了手机接听,装模作样说:“喂?程导啊?对对对,我在家,什么?安排我在一部电影中扮演一个角色?真的?知道啦,谢谢程导关照,谢谢!程导,有空请你喝咖啡,拜拜。”
伊宝儿演得太逼真,终于有惊无险把苏苏纪蒙过了。
但“程一飞”这三个字,还是拨动了苏苏纪内心深处不可触动的一根弦。每次想到程一飞,苏苏纪的一颗心,总有被撕扯开了感觉。
当天夜里,苏苏纪作了一个梦。
梦里,程一飞不见了,在苏苏纪的世界里消失了,一点音讯也没。苏苏纪很惊慌失措,头顶着几乎要燃烧的太阳,挥着热汗,满大街找他,逢人就问:“见到程一飞没有?见到程一飞没有?”
别人冷漠地看着她,摇头。
苏苏纪急得几乎要哭出声来。
然后,苏苏纪便远远的,看到一个穿白衬衣的年轻男子,站在马路边等的士,那修长挺拔的背影很像程一飞。苏苏纪欣喜若狂,奔了过去,一边喊:“程一飞!程一飞!”
苏苏纪还没跑近去,已有一辆的士到了年轻男子身边,年轻男子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在的车开走的瞬间,年轻男子回过头来。
是程一飞!
真的真的是程一飞!梦中,苏苏纪紧紧盯着程一飞,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了力气,她感觉到,她没魂了,她的心,一扯一抽,已奄奄一息了。过了好久好久,苏苏纪才反应了过来。
她像了失心疯似的,不顾一切朝渐渐开远的士发足狂奔,一边声嘶力竭嚷嚷:“程一飞,等等我!程一飞,你等等我呀!等等我!”
的士没有停下来,愈开愈快。
愈开愈快。
苏苏纪追了在的士的后面,拚命地追赶,但她的脚,似乎有千斤重量,无论怎么发狠,怎么用力,还是跑得慢吞吞的,像了电影中的慢镜头。
的土终于看不见了,没了踪影。
苏苏纪跑不动了。
她无助地站在马路中间。身边的车辆,不停地从她身边飞速而过,一辆又一辆。她站在那儿,那么伤心,那么痛苦,那么的绝望。她哭了,泪水一串串地落了下来,那委曲无助的嚎啕声,一下一下的,响彻云霄。
哭着哭着,苏苏纪醒了过来。
原来,她还真的是哭了,在梦里哭,枕巾湿了一大片。
苏苏纪再也没睡意,望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她无法抑止自己想念着程一飞,不停地想,疯狂地想。
她想着程一飞的眼睛,想着程一飞笑起来的时候那好看的纹路,想着程一飞那好看的唇,还有程一飞叫她“小纪小纪”那温柔的声音,程一飞看她怜爱的眼神……苏苏纪躺在床上,用胳膊轻轻的环抱自己,仿佛,那是程一飞的胳膊,他正在抱着她。
程一飞是苏苏纪的心魔。
这辈子都无法去掉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