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警官眉毛一挑。
“嗯。他是我哥哥。”苏苏纪点头。
“他为什么不愿意见你?”警官又问。
“不知道,他趁我上班,便消失了。”苏苏纪怔怔的,落下泪来,她神色张惶,语气凄楚:“也许,他不再爱我,也许,他讨厌我了。所以,他不愿意见到我。他说,他要远离我,要去寻找新的生活。可是没有他,我怎么办?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年轻警官的电话响,他接过,眉开眼笑,声音无比温柔:“宝贝,七夕节快乐。”
苏苏纪顿时想起,今天是七月初七,她农历生日。
是,今天,是苏苏纪二十二岁的农历生日,但此刻,她却蹲派出所里,用这样独特的方式来庆祝自己的生日。
傍晚的时候,伊宝儿意外的来到了派出所,她不是来指控苏苏纪罪行的,而是保释她出来。伊宝儿很费力的跟警察解释了一大通,说了前因后果,说得口干舌燥,警官才同意把苏苏纪放出来。
出了派出所门口,苏苏纪低着头,走着,与前面的伊宝儿相隔了一米多远的距离,两人一前一后,像个不相干的人,默默地走着。走了大半条街道,苏苏纪才问:“为什么要保我出来?”
“因为你是程一飞的妹妹。”伊宝儿说。
“程一飞呢?”苏苏纪问:“他怎么没来?”
“他离开了这个城市。”伊宝儿慢条斯理,一字一顿,一字一顿说:“去了北京。”
苏苏纪一阵血涌,如五雷轰顶,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要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蹭蹭蹭”的冲到了伊宝儿跟前,一把抓住了她,大声问:“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程一飞离开了这个城市,去了北京。”伊宝儿说。
“程一飞,他……他真的去了北京?”苏苏纪嘴唇哆嗦了起来。
“是,程一飞真的去了北京。”伊宝儿不忍看苏苏纪,把目光从她脸上移开,但有些话,还是不得不说:“我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他说,也许三五年,也许十年八年。程一飞说,待你结婚了,他自然会回来,回来看看他的妹夫对你好不好,看看他的外甥可不可爱。程一飞还说,没有他的日子里,他希望你过得好,好得幸福。”
苏苏纪呆住,完完全全呆住。
原来,程一飞去了北京。
原来程一飞,他真的下了决心要离开她,他真的不要她了。
苏苏纪立在原地,唇干舌燥,手足无措,脑中百音鸣放。她觉得,此时此刻,仿佛有一把利剑生生地插入她的心头,尖锐,刺痛,凄惶,那缓慢跳动的心脏,仿佛濒临死亡般,让人断肠。
这个时候,半个月亮连滚带爬升了起来,月色非常的宁静而清凉,皎白的一片,大大小小忽明忽暗的星星,点缀着整个夜空。
夏日晚上的南方城市大街头,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摇曳着神秘的气息,四周围有很多行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因为是七夕情人节,很多的店铺门前,有着各种各样情人节礼物,上面悬挂着五颜六色的彩灯,礼物和纸花,还点燃着心型蜡烛。更有着年轻的男孩子女孩子,装扮着牛郎织女模样,向路人发着广告传单。
不远处传来了歌声:“……相爱在七夕的情人节,像童话的世界,牛郎织女在天空划个圈,注定我们今生相恋……牛郎织女七夕见,约定永远不改变,千古传情世人见,有情人眷属今天……”
伊宝儿望向孤苦无助痛不欲生的苏苏纪,一颗心不禁就软了下来——其实她和苏苏纪,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人,两人也没什么大过节,不过是因为同爱着一个男人。
是,伊宝儿爱程一飞,爱得很深,但再深,也不如苏苏纪深;伊宝儿爱程一飞,爱得很苦,但再苦,也不如苏苏纪苦。没了程一飞,伊宝儿还可以寻找下一个男人,还可以快快乐乐活下去,但苏苏纪,程一飞是她的全部,她的所有,但却是她这辈子无法得到拥有的人。
伊宝儿叹了一口气,决定与苏苏纪化干戈为玉帛,因此轻轻的说:“小纪,生日快乐。”
苏苏纪神情呆滞,好半天才说:“谢谢。”
伊宝儿说:“小纪,你生日,我请你去吃韩国菜,一起去庆祝吧。”
苏苏纪说:“谢谢,我不饿。”
伊宝儿摇头:“怎么会不饿?你要里面蹲了大半天了,也没吃什么东西吧?”
苏苏纪说:“但我不想吃东西,我没胃口。”
伊宝儿抓了苏苏纪的手。苏苏纪的手冰冰凉凉的,很纤细,很柔软,伊宝儿劝她说:“没胃口也要吃呀,一个人不吃东西怎么行?走吧小纪,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间新开张的韩国餐馆,味道不错。”
苏苏纪说:“嗯。”
她低头,一边走,一边落寞的踢着石子,把一颗石子踢得远远的,又换了另一颗石子踢。然后,到了一个转弯角处,苏苏纪无意中抬起头,目光散散的,落到不远处的一个人身上。
她的目光移不开了去。
呆呆地看着,整个人怔住了,仿佛被雷击那样,全身都紧张了,一颗心“突突”地乱跳起来,大脑不能指挥自己。啊,他……他不是程一飞么?谁说他离开了这个城市,去了北京?程一飞没有去北京!那个人,明明就是程一飞!白色的t恤衫,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修长俊秀的身形,寂寞有点冷清的背影。
苏苏纪仿佛疯了那样,朝男人冲了过去。
跑到了男人身边,她不顾一切地拉住了他的衣襟,不肯放手:“程一飞!程一飞!”
那人回过头来,一脸的惊诧。
他不是程一飞,他不过是背影像程一飞而已。这个男人,长得跟程一飞差远了,他没有程一飞年轻,也没有程一飞帅气,有着一双狭长的眼睛,像韦小宝一样的邪气笑容,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他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苏苏纪,眼角飞扬起来。
“美女,我不叫程一飞。”他嘻嘻笑。
苏苏纪怔怔的看着他,抓住他衣襟的手一时三刻的忘记了松开。
男人身边站着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她一脸恼火地盯着苏苏纪,眼里全是醋意,冲了过来,用力地拉开苏苏纪的手,骂:“神经病!你干嘛扯着我男朋友的衣服不放?发花痴呀你?不要脸!”
这“不要脸”这三个字,刺痛了苏苏纪的神经,她浑身的刺顿时竖了起来,浑身紧张,心颤肉跳。是,她不要脸!因为她不要脸,所以她才会爱上了自己的哥哥!
在恼羞成怒,气急败坏之中,苏苏纪不加细想,忽然就抬起了手,狠狠地撑了那女子一个耳光。感觉上,是她抢了程一飞一样。
女子掩了脸孔,一阵尖叫。
男人也跟着尖叫。
伊宝儿见状,连忙跑了过来。趁了女子还在尖叫,男子则张口结舌指着着苏苏纪还没能反应过来,伊宝儿赶紧拉了苏苏纪的手,拽着她,以了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发足狂奔。
毕竟,论理起来是苏苏纪不对,认错了人不道歉倒也罢,还出手打人,如果那个男人生气,真正动手起来,三个苏苏纪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不如来个鞋底抹油,来个逃得快好世界。
伊宝儿和苏苏纪一路狂奔,跑得很快。两人跑了好长一段路,直跑到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才停了下来。八壹中文網
那对情侣没有追上来。
伊宝儿站在那儿,喘着粗气,她骂苏苏纪:“猪罗!你又不是小孩子,你做事可不可以不这样冲动?你以为天下的男人都会像程一飞那样对你好脾气?以为天下的男人都像了程一飞那样爱你?宠你?”
苏苏纪蹲在地上,抱着自己。
终于,她忍不住眼泪汹涌而出,一大颗,一大颗,像了一场热带雨林中寂寞无人的雨。此时此刻的苏苏纪,顾不了自己的狼狈,顾不了在大街头人来人往,她嚎啕了起来,歇斯底里狠狠地哭了一场。
她哭了很久很久,哭得几乎再也流不出眼泪来。
伊宝儿看着她,只是叹息。
谁说这个物质横流的社会,再也没有痴情女?苏苏纪便是一个。伊宝儿自问,她做不了像苏苏纪那样,为爱痴狂,为爱不顾一切。
苏苏纪一个人在家,整整待上了三天。
她没有吃东西,醒了就喝水,喝完了再睡,她不知道自己该干些什么,她嘴里毫无意识的,喃喃地,重重复复着这几句话:“程一飞,你怎么能够离开我?你怎么能够不要我?”
在绝望有瞬间,她甚至想到了死。
伊宝儿不放心苏苏纪,来看她。门铃按了很久,苏苏纪才挣扎着下床,开了门。伊宝儿见到她逢头垢面的样子,吓了一大跳,把她拉到镜子前:“小纪,你看看你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
镜子里的苏苏纪,一张原本美丽清秀的脸,变得蜡黄,枯萎如同一张干瘪的黄菜叶,一双蜡球似的呆滞的眼睛,失去了原来的神采,整个人神色憔悴,形容枯木,瘦骨嶙峋,仿佛不堪风一击。
她到底是人,还是鬼?
伊宝儿抱了她,忍不住哭了,她说:“小纪,你怎么能够这样傻?你不能够这样下去了,你知不知道?”
苏苏纪木然,目光散散的望向窗外。
外面不知何时飘起了氤氲的雨。丝丝缕缕,重重叠叠,在风中纠缠,飞舞,郁郁寡欢,透过窗口,白茫茫的一片,仿佛经历幻灭的人,一夜之间便尝遍了沧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