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飞还是食言了。
那天,他趁苏苏纪上班,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搬了出去,连手机号码也换了。他要远离她的生活,这样,对她和他,都好。
程一飞临走之前,留下了一张纸条:“小纪,我们是兄妹,有着血缘关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如今,你大学毕业了,也找到一份安稳的工作,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我也放心的离开你。小纪,你要找一个爱你的,你又爱的男孩子,好好谈一场恋爱,好好过日子。我相信,没有我在你身边,你会过得更好,更幸福。”
苏苏纪下班回来,看着那张纸条,泪水就“哗啦啦”的落了下来。她抱了自己,蹲了下来,很伤心,很绝望,歇斯底里地嚎啕着。
程一飞,他怎么能够忍心的离开她?
怎么能够?
哭着哭着,苏苏纪疯了那样的冲了出门。她去了程一飞平日唱歌的酒吧找他,可酒吧的人说,他已离开了,不知去了哪儿。于是,苏苏纪疯狂找遍这个城市所有的街角巷道,她挨个去酒吧,夜总会,ktv,逢人就问:“你有没有见到程一飞?有见没见到他?”
所有的人都摇头。
说“不认识”,或“没见到”。
苏苏纪几乎要疯掉。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了身边有程一飞,习惯他对她的宠爱,习惯他照顾他。短短的日子里,苏苏纪整个人憔悴了下来,整个人瘦得不成形。
谁说程一飞不在她身边,她会过得更好,更幸福?
不不不,她才没有过得更好,更幸福。
夜深人静的时候,苏苏纪睡不着,她抱着自己的双臂,伤心欲绝的在房子里走来走去,仿佛孤魂野鬼一般。
房子里的每个角落,都留下了程一飞的痕迹,洗手间有他薄荷味剃须水,有他喜欢用的茉莉香味的淋浴液,程一飞的牙刷,和她的并排靠在一起,衣柜里,还有他常换的衬衣。
苏苏纪站在程一飞房间里,穿着他留下的衬衣,站在窗前,嗅着他残留的气息,仰起头,数着天上的星星,一颗一颗数,数到1001颗时,苏苏纪的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眼泪中的月亮,大而模糊,银色的,有着绿的光棱。
苏苏纪喃喃地说:“程一飞,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舍得离开我?怎么舍得?”
其实程一飞,并没有完全离开苏苏纪的生活,他偶尔也会回来,趁了苏苏纪去上班,不在家的时候回来,他把现金放在她的抽屉里,帮她把衣服洗好,晾在阳台上,还帮她拖地板,打扫卫生。
有次苏苏纪提前回来,在小区楼下,远远的看到程一飞匆匆的从楼上下来,他没有看到她,带上安全帽,匆匆的骑上摩托车离开了。苏苏纪马上跳上了旁边刚停下来的一辆的士,跟踪了他。
程一飞住的地方,离家并不远,
隔了几条街道,在一家超市后来的那个小区。环境不是很好,到处都是臭哄哄的垃圾,没一刻不是吵吵闹闹,有张嘴闭嘴“三字经”满口脏话的男人,有打扮得逢头垢面满街奶孩子的女人,有抠着鼻吼还随地吐痰的老人,有到处乱跑的小屁孩。
程一飞住在其中一幢破旧的楼房,第一单元,第二层。
那房子,不单单住着程一飞,还有另外一个女子,因为苏苏纪看到阳台上飘着的衣服,除了程一飞的衣服外,还有一条绿得可以滴出水来的长裙子。
苏苏纪站在楼下,说不出话来,心里翻江倒海的难过。
那天晚上,苏苏纪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忍不住爬了起来,又再跑去了那个小区,在程一飞住的那幢楼跟前,躲在一个不容易被人注意的黑暗角落里,迎着风,哆嗦着。
然后,一阵摩托车的声音,由远而近驶过来,是程一飞回来了,他身后,还搭着一个年轻的女子。
在昏暗的路灯下,苏苏纪看到了那个女子扭着她的杨柳腰,袅袅婷婷地从摩托车下来,扬起了一张妖娆美丽的脸,轻轻浅浅地笑着,她的睫毛很长,长得都不像是真实,很深的眼睑上,抹着浓浓的紫色眼影,似乎天生就应该是纸醉金迷——那女子,是伊宝儿。
是,她是伊宝儿。
哪怕化成灰,苏苏纪也认得她。
程一飞和伊宝儿齐齐上了楼。没多久,有灯光朦朦胧胧地房间里照射出来,窗口里,隐隐约约映着一男一女两个模模糊糊的影子。苏苏纪再白痴,也是明白,程一飞和伊宝儿在一起了,他们同居着。
苏苏纪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呆呆地看着,肝肠寸断,她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喉间的汹涌出声,嘴唇被咬出了血,有着一股血腥的味儿在淡淡地在口腔蔓延。而苏苏纪的一颗心,就像在黑暗中辗转,在悬崖的顶端,一寸寸地跌落,跌到绝望的深不见底的深渊里。
天很黑了,夜极深,一阵阵风吹过,仿佛刀子般掠过脸孔,生生的作痛着,苏苏在夜风里,足足站了大半个晚上。回来后,苏苏纪便病了,感冒,发烧,咳嗽。
苏苏纪的脸比以前更苍白,下巴更尖小,一张脸瘦得只看到一双眼睛。
苏苏纪不知道,其实,程一飞和伊宝儿住在一起,却是住在不同的房间。
两人都是在同一个迪吧里,程一飞唱歌,伊宝儿跳舞。听说程一飞要搬出来,到处在找房子,于是伊宝儿热情如火地说:“我以前和一个女孩子住一套房子,最近她要结婚了,刚搬出去,她那间房间还空着,我还没找到合租人呢,不如你搬进来和我合租算了。”
程一飞有些踌躇:“这样不好吧?孤男寡女。”
伊宝儿斜了眼睛看他:“你担心我会吃了你?”
程一飞并不是担心伊宝儿会吃了他。男女这事儿,是你情我愿的。此时程一飞已是二十五岁了,一个二十五岁的男孩子,有自己的女朋友,谈谈恋爱,甚至和女孩子上床,也是正常不过的事。
伊宝儿游说他:“一飞哥,现在到处流行着男女合租房子,这叫男女搭配,租房不累。换灯泡啊,水管坏啊,厕所塞呀,这些活儿你干,打扫卫生呀,甚至下厨房呀,这些我来。一飞哥,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早已沦落成兄弟姐妹了,要来电就来电了,是不是?你把我当了妹妹看待就是了。”
是妹妹的不能当妹妹看待,不是妹妹的却可以当妹妹看待,这世界,很是讽刺是不是?
房子不好找,不是环境太差,就是租金太贵,要不就是地段不好,离家太远,程一飞找了好几天,没找到合适的。
他想了想,想了想,还是搬到了伊宝儿处。
他非得要从家里搬出来住不可,他非得要远离苏苏纪的生活不可!程一飞希望,他能够从苏苏纪的阴影中走出来,也希望苏苏纪从他的阴影中走出来,他要做一个正常的男人,苏苏纪也要做一个正常的女人。正常的男人,是不会爱上自己的妹妹;而正常的女人,是不会爱上自己哥哥的。
程一飞和伊宝儿晚上上班,白天呆在家。
偶尔,两人会一起做饭,吃饭,一起洗碗。碗洗着洗着,伊宝儿会把泡泡弄到程一飞的鼻子上,程一飞对她扮了个鬼脸,就像当初,苏苏纪对他扮的鬼脸一样。偶尔,伊宝儿拖地的时候,程一飞也会站在旁边看她,恍惚间,他会把伊宝儿看作了苏苏纪。
有时候,程一飞坐在沙发上看足球,伊宝儿像了苏苏纪那样,喜欢躺在他的腿上看杂志。
苏苏纪是程一飞的亲妹妹。
伊宝儿不是。
因此,伊宝儿想着要跟程一飞上床,来个生米煮成熟饭。为什么不呢,她爱他,爱了这么多年,她愿意把她全无保留的给他,无论身,或心。
那晚,两人从迪吧回来。
伊宝儿到卫生间里洗澡。
在水雾蒙着的镜子中,她隐隐约约看到自己。
她的身体,极是活色生色。
张爱玲说:如果给女人机会做荡妇,没有一个女人不跃跃欲试的。
伊宝儿觉得,张爱玲这句话,还真的是至理名言,直说到她心坎上,把她的心声都道出来了。是,伊宝儿也想做个荡妇,像妖精那样的风情万种,媚眼如丝,可以把男人——不,把程一飞勾得魂飞魄散。
伊宝儿在浴室里,洗了很久的澡。
几乎把身子都洗掉一层皮出来了。。
伊宝儿想,好歹,她也是个正常的女人;好歹,无论生理,或心理,她已熟得不能再熟;好歹,她性取向也正常。她有欲望,有需求,就足以证明,她不是灭绝帅太。
不不不,她不要做灭绝师太,她要做潘金莲。
为什么不?
程一飞在客厅里看电视,一边喝着啤酒。
伊宝儿婀娜多姿,一摇三摆,摇曳着走了过去。此时此刻的伊宝儿,她像一只发情的野兽,完完全全丢失了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