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尽的黑暗。当景澜有意识的那一刻起,感受到充斥在周身无尽的黑暗。疼痛,脸上感受着锥心的疼痛,血腥的气味弥漫在周围。“你愿意与我做交易嘛?”
混沌的意识被一道声音刺穿,完整的一句话接收时只剩下破碎的字眼,“你”、“与”、“交易”。听到“交易”时,景澜不由叫唤道:“哥哥”。只不过景澜的意识一闪而过,余下的意识被黑暗所笼罩,情绪起伏仿若一艘帆船跟着那黑暗的漩涡随波逐流。我叫祁泽,祁是瑞王府的祁,泽是上天恩泽的泽。在连绵阴雨笼罩之下,一道阳光破晓而出,婴儿的啼哭刹那响彻瑞王府。“王爷,夫人生了,是个小世子!”
稳婆抱着婴儿从室内产房走向室外,把怀中的婴孩递给瑞王,那眉眼间的细纹全部聚拢在一起,喜笑的眉眼组合起来仿若一朵向阳的花。“快,快,让我瞧瞧我的儿子。”
在产房前为首的瑞王接过孩子,瞧着孩子大声笑道:“好,好,好,本王有儿子了。”
“恭喜王爷喜得贵子。”
瑞王府上下全府的人朝着瑞王的方向跪拜贺喜道。瑞王祁逸看着雨过天晴后的天空,朗声道:“多日来的阴雨,因我儿的降生而重见光明,我儿真是上天赐予我莫大的恩泽,便叫他祁泽吧。”
“恭喜世子得名。”
瑞王府上下仆从的声音盖过了整个风城,百姓们看着阴雨多日终于放晴的天空,听闻心善的瑞王喜得麟儿,不由每家每户都张灯结彩,为新生的小世子而庆贺。风城是瑞王的管辖地,作为瑞王独子的祁泽自小在风城长大,也学得了瑞王爱民的思想,得到了风城老百姓们的爱戴。祁泽出瑞王府时,总会到小巷子去逛逛,看看小商贩们的经营状况如何。“小世子,您有来了。这是我新采的苹果,可甜了,拿一个尝尝吧。”
水果铺的福伯拿着新鲜的苹果递到了祁泽的面前。“福伯,最近生意如何呀?听说你得了个小孙子?”
“是呀,小娃子闹腾得很,不过呀,不是个认生的,朝着人就笑,下次我带他来见见世子。”
“好呀,求之不得。这些是贺喜的钱,您收着。”
“要不得,要不得,老朽这么能收世子的钱呢?世子帮了老朽那么多......”祁泽扬了扬拿在手里的苹果,“我都收了你苹果,你怎么就不能收我钱。”
说完,便从侍从手上拿过一袋银子放在了摊子上离开了。“要不得!要不得!“福伯拿起摊子上的银袋子想塞回给世子。抬头一瞧,世子早已消失在了巷子口。”
世子啊,和瑞王一样真是个好人。”
福伯望着眼前的巷子感叹道。风城的冬天来的很早,鹅毛般的大雪降落的时候,祁泽正和老百姓们一起围坐在火堆旁烤火驱寒。“世子,多亏了您支的招,不然俺们的庄稼可都被要这早来的冬雪给冻坏了。”
“是啊,世子,这风城呀,得亏有了您!”
围坐着的百姓夸赞着,望着和他们坐在一起如玉的小人儿,年纪轻轻却下访百姓,瑞王本就是个体恤百姓疾苦的王爷,小世子更是不遑多让,这风城上至古稀老人下至黄口小儿都知晓着小世子这个人,对其交口称赞。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本就声名在外如世外桃源般的风城,时刻被当朝的皇帝所关注着,听到瑞王府小世子如此得民心。皇帝一招下令,让世子入聊城成为皇太子的陪读。“这不是让我儿去当那质子吗?王爷,你可想想办法,泽儿可是我们唯一的儿子啊!”
茹桑自听到消息起,便左立不安。等到瑞王召唤顾泽时,忍不住抱着顾泽哭了起来。“这皇兄下的诏书,我们是不得不从。恐怕是如今风城声名在外,皇帝想要来提醒我们这天下是他的天下。泽儿此去,皇兄应不会为难,况且还有母后在,茹桑你也不必担忧。不过泽儿你记住,你是我祁逸唯一的儿子,是这风城的世子。不论是谁对你下手,我自不会答应,这风城的百姓也自不会答应的。”
“儿臣谨记爹爹的话,母亲您不用担心,我会保护好我自己的,您和爹爹也注意身体。”
茹桑望着儿子那么懂事,摸了摸他的脑袋,忍住哭意,扯着嘴笑着说:“好好,我和你爹爹会保重,你可也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受凉,不要忘记吃饭。”
初春时分,风城的百姓们围在城门外,瑞王祁逸和瑞王妃茹桑站在人群最前端,目送着那辆驶向聊城的马车越来越远。我叫祁泽,祁是祁国的祁,泽是水草交厝的泽。“你就是祁逸那小子的儿子吧,长得倒是真像你爹,母后,你瞧瞧,这模样和老五小时候是不是一模一样啊?”
“哀家瞧着呀,可比老五年轻时候模样俊俏。来,好孩子,走近点,让哀家看看。”
祁泽走近皇太后,被皇太后牵着手打量着,眼中满是慈爱。“好孩子,这一路上辛苦了。你喜欢什么,对哀家说,哀家让人送来。诺,这个呀,是你爹爹爱吃的银耳羹,快尝尝,你是不是喜欢喝?”
皇太后说着从身后侍女的托盘上拿过银耳羹,拿过勺子吹了吹递到了祁泽嘴边。“母后呀,就是偏疼老五,这银耳羹呀,可不是一般的银耳羹,母后为了这里面稀有的一道食材可以把祁国的商铺都问了个遍,才找到了它。这羹汤可是煲了许久,专门为阿泽你做的,你可不要浪费了母后的苦心啊!”
“风城离聊城那么远,哀家可曾几次见过这孩子,偏疼些不也正常?”
皇太后喂完一勺,问道“泽儿,喜欢吗?”
银耳羹入口便化了开来,带着淡淡的梅花香。“好喝,皇祖母,我自己来喝吧。”
“哀家喂你,哀家从小就没喂过你,现在补偿你。来,再喝一口。”
“皇祖母,您偏心,幼时我也没喝到您亲手煮的银耳羹。”
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打破了这温情的画面。祁泽循着声音望过去,看到门口逆着光隐约显出一个人的轮廓,随着他的走近,祁泽看清了他的面容,英气的五官搭配着一双狭长的眼睛,亦正亦邪是祁泽对祁辰的第一印象,等到走近了才发现脸上是病态的苍白色,祁泽心中一惊,“这位便是我的堂兄吧,叫什么来着,噢,祁泽。”
“辰儿,不要这般没大没小,这是你堂兄。”
皇后注意着皇太后这边,看着祁泽对着祁辰说道。“母后,按理来说,我为太子,他为世子,见我却不曾行礼问好,不分尊卑的,是他才对吧?”
正身处于话题中心的祁泽朝着祁辰的方向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嘭”皇太后把碗重重地放在了桌上,“今天这场是家宴,摆官家威风都别在哀家这寿安宫中!”
“皇祖母息怒,我这不过没见过堂兄,和堂兄闹着玩嘛。我今儿这不是来给堂兄送见面礼来了嘛。”
祁辰说着,举起手拍掌道。侍女们端着盘子鱼贯而入,祁辰扶起祁泽,“堂兄不要在意,这是堂弟我的一点心意,堂兄可要好好在这聊城待段日子,皇祖母思念五伯思念的紧,如今你来了,倒也解了些皇祖母的思念。”
“谢谢太子。”
“堂兄,你这般称呼我,皇祖母该生气了,你叫我阿辰就好。”
祁辰抬手阻止了祁泽的再次行礼。“好了,我人也见了,礼也送了,便不打扰皇祖母见堂兄了,先退下了。”
祁辰说着,朝着皇太后和皇帝皇后这边行了个礼便离开了。“老三啊,辰儿最近身体可还好?”
“劳母后挂心,辰儿还是老样子。”
“老三啊,有些事还是要早做打算。”
“儿臣知道,只是这毕竟……”祁泽感受到周围的氛围都变得压抑了起来,他注意到了皇后娘娘眼中闪过的怨恨,皇帝愁苦的神态。当祁泽第二次见到祁辰时,祁辰正坐在御花园的池塘旁喂着小鱼,走进了才发现祁辰神情冷漠地看着池塘中哄抢着鱼食的鱼儿。祁泽正想着不打扰地离开,祁辰却朝着他方向忘了过来,随机把手上的鱼食都扬了出去,接过侍女手中的手帕擦了擦,“堂兄,好巧呀,你也是来这赏鱼吗?”
“拜见太子。臣正好经过御花园。”
祁辰看到祁泽的行礼,笑了笑:“堂兄忘记我在寿安宫说的话了吗?我们不用如此见外,堂兄唤我阿辰便好。”
“臣不敢。”
“抬起头来。”
祁辰的声音不算威严,但是却透着一股无法令人忽视的威慑力。祁泽顺从地抬起头,看着站在赏鱼阁光与暗交界处似笑非笑的祁辰。“你不敢?”
祁泽看着祁辰一步一步走下赏鱼阁。“你可是风城赫赫有名的世子,被皇祖母日日挂在嘴边念叨的泽儿,你不敢?你不敢,这天下有谁敢?”
祁泽看着笑意隐去,似是因为激动苍白的面色显现出玫红色的祁辰,赶紧跪下低着头,称罪道:“臣不敢。”
“哈哈哈哈哈,他不敢,听到没,他说他不敢。”
祁辰转头看向侍女大笑道。侍女正低着头,瑟瑟发抖地站立于一旁。祁辰笑够了,凑近祁泽身边,“既然你不敢,那可愿帮我一个忙,我的鱼儿鱼食都吃腻了,不如用小世子你金贵的血来滋养下他们。”
“怎么?不愿意?不愿意便算了,只不过以后见到我,离我远些,我可瞧不上你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
祁辰看着没有反应的祁泽,轻笑了一声,转过脸去,似乎是瞧上一眼都嫌脏了眼。“臣愿意。”
祁泽低着头说道。“噢,当真?快,那把刀来,可要好一点的刀,免得让我们的小世子难受。”
祁辰瞧着祁泽对着身后的侍卫说着。“你们在干嘛呢?泽儿怎么跪着了?”
皇太后朝着这边走来。“皇祖母,您怎么来了?”
祁泽看到皇太后,赶紧走到了她的跟前。“你有欺负泽儿了?”
“哪有,是我不让堂兄跪,堂兄非要跪我,非说礼不可废。皇祖母,您可要好好劝劝堂兄啊,一家人那么生分干嘛。”
“泽儿,辰儿说得都是真的?”
“皇祖母,太子说得都是真的。”
“祖母,辰儿难受。”
祁辰扶着胸口,表情似是难受至极,打断了皇太后想要扶起祁泽的动作。“怎么了这是,快宣太医,快宣!”
皇太后扶着祁辰赶往最近的宫殿,太后身边的侍女匆匆赶往太医院。门庭若市的御花园此刻只留下了正跪着的祁泽和从风城带来的侍卫阿甘。祁泽抬头,眯眼看着皇太后扶着祁辰越走越远,连头也不曾回一下。“世子,您快起来。”
阿甘起身赶紧扶起祁泽。阿甘追随着祁泽的目光望去,愤愤不平地说道:“这太子也太过分了,怎么能这样对世子呢?他这病一看就是装的,那会来的那么巧,偏那太后娘娘还信以为真,把世子您一人都在这不管。”
“阿甘,慎言。”
祁泽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是,只不过世子为什么在太后娘娘询问的时候,不揭发太子所做的事,所说的话呢?”
“阿甘。”
阿甘听到祁泽声音一沉,赶紧闭嘴。“你刚刚做得很好,没有冲动地多插一句话。这一条既然做到了,那我来立第二条,不要抱怨。”
“是,世子。”
阿甘张了张口,最后瘪嘴回道。阿甘知道世子愿意从那么多风城中的人带着他来聊城做侍卫,便是因为他听话。祁泽一步步走上赏鱼阁,看着湖面上已经有些鱼因为吃得太撑翻出白肚皮了。看向丛林的小道上,已经有小太监正拿着捞鱼网赶过来。“把刀给我。”
阿甘听话的把随身的刀递到了祁泽面前。祁泽拿过刀,手起刀落间,手掌上已经有了一道血痕,血一滴滴沿着手掌顺势低落至湖内,血色在湖面上砸出一圈圈涟漪。“世子,你这是在干嘛?太子殿下都走了,你,你,你怎么还划破手掌啊,这鱼那需要人血滋润啊!”
“既然答应了太子,自然是要做到的。”
祁泽看见那太监捞鱼网都掉在了小道的半路上,正往回赶着。从未在膝下承欢的孙子又如何比得上日日在膝下承欢的孙子呢?这太子殿下怕才是自己立足于这座皇城的豁口。只要能引起他的兴趣,这些血也算没白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