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景澜从浮梦手中拿过冰镇西瓜,大快朵颐起来。身后的浮雪尽职地扇着扇子。浮梦和浮雪都是玄渊带来的人,浮梦十八般厨艺样样精通,炒的蒸的煮的,凡间食材样样拿手,比开了好几年酒楼的老厨师做的菜还要好吃。浮雪则精通服饰装扮,此刻的景澜正生着一件轻薄由银丝点缀而熠熠生辉的丝绸,发髻梳得宛若小仙童。“总算是吃到这个冰西瓜了,开心。”
“少主,你可不要再吃了,多吃了容易肚子痛。”
“是啊是啊,阁主可是让你少吃的。”
景澜听到后,狡黠地说道:“当然是在他不在的时候多吃点啦,谁让他一直消失不见不来看着我的。说起这个,我又好久没见到他了,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还不待景澜继续抱怨,门口响起了敲门声。自从景澜接手玄一当铺,身边有了浮梦和浮雪两人后,也逐渐了解到玄一当铺对于凡人而言是很难进的,世人大多都知道有那么一个当铺,但能够走进当铺者寥寥无几,以至于景澜在等待客人上门期间都快忘了这是间当铺,还会有典当者进入。景澜激动地打开当铺的大门,入眼的是一位骨瘦如柴的妇人,岁月似乎并没有偏爱她,她的脸上有着清晰可见的皱纹,只不过衣着华丽贵重不似一般的平民百姓,周生气质也不似一般街上遇到的妇人。妇人看到当铺大门打开后,古井无波的眼神似是投进了一块小石头,她赶紧跪了下来“求求你,救救我的夫君,我愿意用一切去换。”
浮梦和浮雪见状,一道扶起了妇人,把她扶到了大堂处。等到浮梦和浮雪安稳好妇人的情绪后,景澜走到了妇人身边,抬手感抚向妇人。那是团金色的光,周生透着撼人心魄的光芒。妇人叫云锦良,是夏国首富云飞的女儿。从小锦衣玉食,但是士农工商,商人最末。自小参加聚会时,那些贵族们瞧不起商人,自然也瞧不上她。犹记得第一次进入贵女们的圈子时,贵女们看着她身着华丽衣饰时便窃窃私语,而领头的一位贵女更是毫无情面地说自己活像只没有毛的孔雀,让她一个人躲在房间哭了许久。但是云飞十分想要让女儿嫁入贵族家中,毕竟有了钱自然希望有势,希望活得尊贵体面。不惜重资聘请有名望的老师来教学。这一日,云锦良被逼着要去参加丞相府闺女的生日宴,她知道过去参加生日宴不过也是被人嘲笑,最好的便是呆在角落,看着闺阁贵女们讨论着时下流行的一些发型装饰等。即便早已知道结局,但耐不住阿爹的请求,她知道阿爹为了她这张邀请函耗费了多少心力财力。但她不愿再被如此对待,她决定想要勉力一试。那日她穿着由苏平的绣娘缝制了整整100日的青丝袖袍,配饰更是整个夏国都一价难求的流云簪,带着侍女浩浩荡荡地进了丞相府。只不过那时的她并不知道喧宾不能夺主这个道理,那日的生日宴其实是丞相夫人专门为了自己女儿和大将军何瑟举行的。她的装扮让一众贵女尤其是丞相府的千金羡艳,但却无法改变她们的态度,她们只会更为恼怒。她们围成一个圈嘲讽着她,“商人竟然还想麻雀变凤凰,当真可笑!”
“这些,只怕是假货吧!”
“撕烂她。”
一哄而上把她的发簪都扯了下来。而这一切被邀请来的大将军都看在了眼中。他为她哄散了那帮闺阁千金,护住了她。她有问过为什么要救一个商人之女,他坦然的回答,她们如此欺负一个姑娘家着实可恨。没有阶级,没有士农工商的不同, 他只把她看作一个受人欺负的姑娘。她已经很久没有被如此看待过了。在阿爹阿娘眼中她是家族荣耀的阶梯;在贵女们眼中她是最末的商人之女,即使她努力融入,即使她奋力反抗,这一切除了惹来厌恶再无其他;在侍从侍女眼中,她不过是不愿被惹的小姐,她们本分做事,再无其他感情。或许在他把她单纯看做是一个姑娘的时候,她就心动了。或许在他把自己外袍给她穿上时,或许同乘一匹马时,或许是初次见面时他如天降的英雄般救了她时。在他把她送回去的时候,她害怕此后再无见面的机会了,看到自己凌乱的发型以及被那些千金们撕破了些的衣物,在大将军转身时不由把衣服撕得更大些。临走时,哭道:“将军,如此这般想必城里风言风语......”“我娶你如何?”
“啊?”
“我说,我向你阿爹求取你,你会答应吗?”
“真的吗?”
“骗你做什么,你愿意吗?”
“自然是愿意的。”
十里红妆,铺满了整个禹城。大街上张灯结彩全是红灯笼,好不热闹。那天,她成了整个夏国最惹人羡慕的新娘。毕竟将军身材魁梧高大,脸庞却十分俊俏,还颇得皇帝喜爱。如此一人,世人原想着公主才能配得上。街头小巷对于这桩婚事津津乐道,当时在丞相府的事情也被传扬了出来。大家纷纷消笑话那丞相千金装模作样,欺负云锦良,最后被那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大将军看到后,自是一出英雄救美,商人之女反倒成了将军夫人。丞相府虽然愤怒被一个商人之女截了姻缘,但是面对皇帝面前的大红人,自是不敢多言,埋怨便全部落在了自家女儿身上,怪她没有吸引大将军。成婚不久,大将军便带着云锦良去往皇宫面见当今圣上。云锦良下马车时,紧紧握着大将军何瑟的手。“不要紧张。陛下不会为难你的。他若为难你,我定帮你讨回公道。”
云锦良一直以为这话只不过是为了缓解她紧张的情绪,直到皇帝皇后在大殿门口迎接他们,皇后拉着她的手,问她婚后有没有被欺负时,云锦良还没反应过来。“我怎么会欺负她呢?自然是护着都来不及,好不容易去一个媳妇儿。”
何瑟看木愣得云锦良笑着回道。“你呀,总算是娶了个媳妇,了却了我的一桩心事。”
皇后娘娘笑眯眯地回道。“皇后娘娘,需要臣提醒您,您可比臣年长不了几岁。”
“陛下,您看看他,这可是嫌我们多关闲事了。”
云锦良听得心里一惊,想要张口说什么,却被陛下打断:“这混小子,哪次不是这样。”
皇帝笑骂着。“走走走,咱们进宫殿聊,可不要吹坏了我们的新婚娘子。”
皇后娘娘拉着锦良进了大殿。“锦良,不要客气,当成自家,随意吃。”
皇帝笑眯眯地看着云锦良。“陛下,不是我说你,你此刻可是像极了叫卖着的老大爷。”
“你这混小子,锦良,我们吃,别理他。”
“你这可不厚道,不让我媳妇理我!”
……等到回到将军府中,锦良才回过神,原以为在贵族至尊的人对于商人之女会轻蔑,但是他们的言行让她知道她被接纳了。后来,锦良才知道自家夫君救过陛下的性命,也为国家的征战立下了汗马功劳。又因父母早逝,陛下对他亦兄亦父,而皇后娘娘对他也是亦嫂亦母。婚后,何瑟喜欢带着她去草原教她马术,去军中看士兵操练,去看桃花的盛开,去看枫叶的坠落......婚后的生活是锦良过得人生中最开心的时光,身处于高位,不用再去考虑地位阶级,身边有亲人爱人,一切都特别的美好。只不过好运并不是一直伴随着她。一切的一切,从北国攻打夏国的那一刻起,一切都发生了改变。何瑟爱着这个国家,想要护着这个国家。他义不容辞地奔赴战场。另行前,他让她等着,等他回来,带她去看樱花盛开。她就这样静静等待着,等到了太医说她已经怀有了生孕,等过了樱花盛开的时间,等到了孩子的出生,等到了举国关于战胜北国的喜悦,她想她将要盼来一家的相聚。天不遂人愿,他最后死在了她的怀中。何瑟曾在战场中过一箭,当时无人意识到那箭上有着一种不易被人发现的毒。等到战胜返程途中,中毒症状才慢慢显现,只不过却早已无力回天了。他赶赴千里,风程仆仆地出现了她面前,还来不及抱出他们的孩子看上一眼,他便倒在了她的怀中。他临死前,让她好好活着,说好好活着便会收到一封他所写的信,那里藏着一个秘密。何瑟了解她,在临死前给了她一个念想。她的确太好奇有关于他的一切了,那份信,那个秘密,包括他们的孩子都支撑着她活了下去。岁月在礼佛,养育孩子,拜访皇后娘娘中度过,只不过在夜深人静时,她一个人悄悄地思念着他。在皇帝病重的窗前,她拿到了那封信。泛黄的信纸告诉着她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字里行间中,锦良仿佛又感受到了他。好奇了半生的秘密,便是他在丞相府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想着认识她,迎娶她。拿着那封信,锦良一人在房间哭了很久。等到儿子儿媳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准备自缢。儿子儿媳为了让锦良好好活着,便把传说中的玄一当铺告诉了她。她找寻了好多年,打听了好多年,最后在迷路的山路中找到了玄一当铺。她的愿望是复活何瑟。景澜回过神,返回到座位上坐着。“怎么样才能算是可以收的典当物呢?”
“只要是打动你的都可以。”
与玄渊的对话在脑海中想起。和许芳的那次很不一样,这一次她并没有在云锦良身上去体验,而是仿若看了场戏。旁观者总不如身临其境有效果,这段回忆并没有打动景澜,正准备回绝她的时候,许久不见的玄渊出现了。“来生意了。”
玄渊说着看了眼云锦良,“你的愿望是什么?”
听到玄渊的问话,云锦良赶紧回话道:“我想救我的夫君,想要什么都可以。”
“你有仙缘,你愿意用这换你夫君的生机嘛?”
“仙缘?”
“是啊,微薄缺极少见的仙缘,不过今生成仙怕是不行,漫漫修仙路,只怕还需要几世。”
“求您救救我夫君吧,仙缘什么的,可以作为交换,我自是愿意的!”
云锦良话音刚落,一张契约和笔便出现了在她面前。云锦良看着眼前契约,抬头充满期翼地问道:“我签下这张契约,我夫君就能活过来了?”
“签下这张,回到你的府邸,你的夫君会在等你。”
玄渊说道。“好,好,好,我签。”
当云锦良写完自己的名字后,她消失在了原地,一圈金色的光圈留在了当铺的大堂中。玄渊把那光圈放在手掌上,走到景澜面前,问道:“好看吗?”
“这个不就是我进入前看到的光圈嘛?它有什么不同吗?竟然可以做典当物?”
景澜指着光圈惊讶地说道。“对呀,这个是很特别的一种仙缘,这次和上次进入回忆有什么不同吗?”
“我这次只是个旁观者。”
景澜说着撇了下嘴。“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你只能当个旁观者。是它在护着云锦良,不让她的回忆被入侵。”
“它那么厉害啊,看起来还挺漂亮的。”
景澜像只好奇的小猫咪般瞧着那个发着金色光芒的光圈。玄渊看着景澜好奇的模样,心想着这仙缘或许日后会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