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早,迟梓胤打开胭脂铺的大门,看到门口有几个女客逗留。她最近正为月离初的案子焦头烂额,也没什么心情管闲事,正要关门,就听一个女客有几分怯弱地问道:“店家,我们还想买些胭脂,可以吗?”
买胭脂?迟梓胤眼珠子一转,知道是送上门的生意,也不推辞,很有礼貌地回礼道:“自然是可以的,想要什么样的?我即刻去拿。”
“我要茉莉香水。”
“我要玫瑰露。”
“我要一品红。”
“我要紫罗兰之梦。”
“好说,好说,我记下来,一个个说。小荷,小荷!”迟梓胤朝后门大喊了一声,立即有一个粉嫩嫩的丫头跑出来。最近胭脂铺不开张,请来的三个年轻丫头都无事可做。迟梓胤吩咐了几句,便将几个女客请进门去。
“你们用了我家的胭脂,感觉好不好?”迟梓胤笑眯眯地问道。
“好,自然是好的,时间久了,便能见分晓。”一个模样颇为干练的女子抢先答道。
“唉,可惜我家出了点事。不然的话,新胭脂又可以上架了。”迟梓胤遗憾地叹息一声,“各位有空也帮我家做做宣传,我家的东西有了口碑,以后会给你们这种常客更多优惠。”
“店家放心好了,京都的胭脂铺子就数你家最实在。用得好,以后自然会有很多回头客。”那干练女子笑意盈盈地说道:“你家的事情,咱们可不清楚,只知道这些胭脂好用,店家人也和气,但愿你们能逢凶化吉……”
招待完客人,迟梓胤回屋取出信笺,开始给远在南方乡野的月氏族人写信。写完信,将信笺装进竹筒,然后绑在信鸽腿上,放飞了信鸽,迟梓胤站在窗口,忽然见到小荷探头探脑地在楼梯口观察什么。
“怎么了?”她朝小荷招了招手。
小荷调皮地嘟嘟嘴,作了个鬼脸,然后嬉笑道:“二小姐,今日有寒江诗会,京都春游的好日子,你别闷在家里。”
寒江诗会?迟梓胤灵光一闪,嚷道:“好呀,你不早点提醒我,我差点忘了呢!”
小荷笑道:“你整日为大小姐的案子发愁,可是大小姐说不定自有主张,你也该出去认识认识京都的风流人物哪!总比闷在家中一个人想办法好。”
没等小荷说完,迟梓胤便风风火火地收拾了衣装,冲了出去。小荷无奈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不多时,迟梓胤来到寒江边的堤坝上,这堤坝有个好听的名字叫烟雨堤,堤上有一条白石路,路边种满了垂柳桃花。粉白的晚桃开得好不热闹,远远望去,长长的雄伟的烟雨堤犹如一条白龙,烟柳粉桃,空气里氤氲着植物的香气和江水的潮气,游人如织,空中飞满五颜六色的风筝,彷佛一处不可多见的仙境。
迟梓胤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打听望月亭的方位。诗会的举行地点便是望月亭。
站在堤坝尽头,一处广阔的山坡印入眼帘,山上繁花似锦,一座座精致的亭子矗立在山坡上。游人告诉迟梓胤,那亭子便是望月亭,而那山坡是镇国公家的产业,王公贵族喜欢聚集在山坡各处吟诗作赋。
又一次听到镇国公的名号,迟梓胤略作沉思,沿着堤坝走向望月亭。岂料,山坡下一队武装齐整的侍卫正在巡视各处。还没到达山坡,有两个侍卫拦住她的去路。经过一番盘问,侍卫告诉她,望月亭那儿来了很多重量级的贵族,她暂时不能上山。
迟梓胤犹疑片刻之后,从怀里掏出一件物事,递给侍卫。
“此乃家父所传,家父便是当年有名的吟荷诗人。我够资格上去了吧?”侍卫认真地看了看那件物事,最终,放行。
迟梓胤飞快地沿着石阶往山坡上行去。山间有许多小径,小径边布满石桌石椅,有很多打扮得光鲜亮丽的贵族男女坐在石椅上谈天说地。今日迟梓胤特地换了一身紫绡对襟绣花长裙,行走间倒是翩然优美。时不时地有公子哥儿向她望过来。
和偷溜进春宴一样,迟梓胤四处乱逛,最后,躲躲闪闪地来到亭子附近。望月亭是十几座亭子的总称,亭子连在一起,犹如半弧状的新月。迟梓胤惊讶地发现,那些亭子里坐满了俊男美女。因为有侍卫在附近巡逻,她不敢走得太近。
不远处立在山坡上的那个一袭白衣的冷艳女子,正是镇国公家的冰心美人!然后转眼一看,又一个火红衣裙的女子正坐在亭子里和几个贵族男子把酒言欢,迟梓胤认出来了,她正是春宴那晚跟在五公主身后的女子,亭子的栏杆边,站着一个绝色女子,也是春宴那晚匆匆瞥见的。迟梓胤咽了口唾沫,正打算沿着草地摸过去,忽然一个游人从旁边拉住她。
“你在这儿干嘛?”游人是个青葱少年,面目有几分秀气。
“找人啊。”她随口敷衍道。
“找什么人?你怎么能随便乱跑?当心被皇宫里的侍卫抓住。”少年好意提醒道。
迟梓胤顿住身子,疑惑道:“参加诗会有什么过错么,为何要抓我?”
“你来参加诗会?”少年怀疑地上下打量她。
迟梓胤搬出先前的说辞:“家父乃是有名的吟荷诗人,我继承家父的衣钵,也喜好诗词,这不,来参加诗会了。”
“你有帖子吗?”少年认真地问道。
不知为何,迟梓胤看到他认真的样子,竟然不想撒谎隐瞒,于是承认道:“没有。”说完,迟梓胤诚恳地望着少年的眼睛。少年嘿嘿一笑说:“你既然会作诗词,不如我帮你。”说着,他将迟梓胤朝反方向拉走了。
说来也巧,五公主一个人在山坡上透气,来到一处花丛中,她摘下花朵,将花瓣揉成一团丢在灌木丛中。身边的贴身侍女被她支开了,她站在花丛边等了片刻。一个黑影掠过树枝,落在她眼前。她问了几句话,那黑影便离开了。她问的话,无非是陌昀到哪儿去了,怎么没来参加诗会,陌府现在情况如何,之类的。
花丛后伸出一只洁白纤嫩的手。五公主毫无知觉地背对着花丛,那只手忽然一把捂住五公主的鼻子,五公主大惊,挣扎了几下,乖乖地晕倒在地。玉白的手拨开花丛,一个紫衣俏女子跳出来。
“哼!整天就是陌昀陌昀,我要让你尝尝陷害姐姐的滋味。”她费力地拖着公主的身体往花丛里钻:“看起来瘦不拉几,怎么拖起来这么重呢?”
外边忽然响起一个爽利明亮的声音:“公主!公主!你在哪儿呢?”
她躲在花丛后面,吓得一缩,紧接着,便有一阵脚步声出现在耳畔。透过花叶的缝隙,她看到几个美人儿站在草坡上。
“小姐,你不是说公主一个人到这边来的么?”那红裙女子四处望了望。
被称作小姐的绝色美人没有多话,径直走到花丛边,拨开花叶,她那双淡漠朦胧的瞳孔正好对上迟梓胤的眼睛。好黑的眸子!这是迟梓胤的第一印象。没等她反应过来,绝色美人便用出谷黄莺般的澈亮声音说:“找到了。落霞过来吧。”
落霞急忙提着裙子奔过来,边跑边嚷道:“公主躲在那儿干嘛,跟我们躲猫猫吗?”
在绝色美人说话时,迟梓胤已经拔腿往密林里跑了。她跑出花丛,回头急急一看,那绝色美人身后的一个少年正飞快地追赶而来。
“天要亡我!”迟梓胤哀号一声,往密林里钻去。山坡的一边,是茂密的树林藤蔓。那是迟梓胤逃生的唯一出路。她使出吃奶的劲儿,在林子里上窜下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