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什么天下第一公子,我看是第一负心汉,陈世美转世!”一个俏丽的身影骂骂咧咧地走在昏暗的大街上,不知何时,身边吹过一阵略带寒意的晚风,风掀起了她的面纱。她抱了抱手臂,跺跺脚,回头瞄了几眼,似乎在那黑暗的角落里,正躲藏着不知名的危险。打更的更夫敲响了铜锣,不远不近地回响着粗糙的锣声。远处天空中的烟火渐渐熄了。
一大早,迟梓胤拿着一个盒子出门,盒子里装着丫头们准备的包子点心,在丫头们默默祈祷的目光中,她赶向京都大牢探监。然而,在牢狱门口,一队士兵拦住她的去路。她好说歹说,那些士兵就是不肯放行。被拒绝的迟梓胤只好泄气地将一盒子点心献给那些官兵,央求那些官兵给她带个话。
领头的官兵倒是很客气地收下了盒子。迟梓胤也是个细心的人,就在那领头的官兵转身回牢里去时,她发现官兵的下袍在脚步迈动间露出一只黑金木牌子。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她却看到牌子上刻着花纹。迟梓胤寻思了一会儿,那花纹倒是有些像雪莲之类的花朵。
黑金木牌子,一般的侍卫可戴不起!她默默将此事记在心里,带着郁结的心思来到西城区的护城河畔散步。前世的她,因为单身,又是个宅女,很少出去交际,上网、旅游成了她最大的消遣。偶尔心情不佳时,她也会独自骑山地车从城市到乡野、从一座城市到另外一座城市,用这样的方式纡解心中的郁闷之情。
护城河河水清澈如玉,两边的白石栏杆已经被岁月磨得光滑如镜。有一段路面上的石板刻着很多浮雕,浮雕里的形象俱是大成国传说中的鸟兽,寓意着吉祥平安和昌盛。迟梓胤站在浮雕上,认真地观看了片刻。八壹中文網
不远处便是一座白石桥,此处离西城区闹市有些远,所以显得有些冷冷清清,偶尔有一两个路人走过。桥边种着一片玉兰,紫白玉兰的花硕大丰美,绿叶阔而油亮,花树成行,石桥玲珑,绿波荡漾,小舟轻慢,倒是一处极好的景致。
可是,迟梓胤在这片景致之中,发现一个人。一个奇怪的人,一个行事鬼祟的人。那男子正坐在桥下的石阶上,对着河水洗脸。从迟梓胤的角度看去,确实像在洗脸。
迟梓胤看到他仔细地在脸上涂涂抹抹,不多时,似乎对脸上的东西不满意,又洗了洗,重新开始涂涂抹抹。最后,他对着河面吹了声口哨,起身上了台阶。迟梓胤一直躲在一颗玉兰树后面,因为有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脸颊旁,她看不清那男子的长相。那男子起身走到石桥上,在桥边立了一会儿。迟梓胤一直默默地期许着:赶紧把头发拨开,让我瞧瞧是什么妆。
男人化妆,其实并不多见,但,大成国的男子也很爱美的。
那男子迎风而立,身姿挺拔俊秀,一头乌发随风轻轻飞舞。不知为何,迟梓胤有一种惊艳的感觉,私下里觉着这男子不会比陌昀差到哪儿去。
就在她观察得不亦乐乎时,男子迈步向桥头走去,桥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巷子。看到男子的身影被曲折的巷子隐没,迟梓胤心下好奇得紧,便快步跟了上去。走到巷子口,正好瞧见衣袍的一角消失在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门后面。
迟梓胤站在门前,左思右想,最终,还是抵不住好奇心的作用。正好,墙边有一颗歪脖子槐树,树枝伸展到墙里头。迟梓胤“呸!呸”两口唾沫抹在手上,双手抱住树干,费力地爬到树中间的分叉处,然后颤颤巍巍地爬到分枝上。分枝正好搭在墙头,她顺势爬到墙头,墙内的风景一览无余。这是一处普普通通的市井小院,几间青瓦房,一处天井,院子被主人侍弄得很干净很清爽。
迟梓胤四下里寻找那个男子的身影,却发现,那人不见了。莫非是在屋子里么?她正在观察之中。一间屋子的门忽然开了。
“过两日便是寒江诗会,帖子已经送去了,你自己小心点。不过,你有必要装成这样子去参加么?是怕别人认出来还是怎么的?”
“这个你别管。记住我交代的事便可。”
“哦,好吧。听说前几天的春宴上,皇上又在催婚了,五公主好歹也是排名第二的美人,怎么就怕嫁不出去呢?”
“这种事少烦。”
“喂,我是觉得可惜。对了,春宴上好多豪门公子向小姐求爱,有个家伙,似乎还陪小姐去花园里赏花了……”
“跟往年有什么区别?”
“你真冷血,小姐是什么人,哪些凡夫俗子哪里配得上?”
“得了,少在这儿拐弯抹角。我有事先走一步。”
“喂——好歹留下了吃个饭嘛!”
听到两个男人的声音,迟梓胤心中一喜,急忙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在树叶缝隙中,她看到两个模样年轻的公子哥儿正站在小径上。她一时分辨不出哪个是先前遇见的那个,两个人都是一身素色衣袍,头发都被束起来了。
不知为何,其中一个男子的声音,她好像在哪儿听过,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那个稍高的男子沿着小径走到门后,正要拉门,忽然停住手中的动作。迟梓胤看了看,眼睛忽地瞪大了,那男子凌厉的目光正好定格在她藏身的墙头。她吓了一跳,急忙往后缩了缩。她闭上眼,暗自祈祷:千万别看见我,千万别看见我。
可惜,天不遂人愿。脚步声越来越近,那步子好像被特地加重了,她能听到其中的沉稳和笃定。迟梓胤暗自惊呼:完蛋了,怎么办?
脚步声停在墙下。迟梓胤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岂料,旁边不知何时来了一只野猫,那野猫尖利地叫了一声:“喵——”原来是她的手压住它的尾巴了。接着,在猫叫声中,迟梓胤往前一扑,稳住下滑的身子,然后,手上一松,便华丽地摔下墙头。是往墙内摔的,所以,她很悲催地闭上眼。心念急转之间,她打算用撒谎应付一下。
一双有力的胳膊接住了她下坠的身子。那种力量,稳如泰山,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全感。
“咳——咳——”迟梓胤被那男子用公主抱的方式抱在怀里,她急得只好咳嗽。那男子倒是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儿,低着头,没有放开她,也没有质问。迟梓胤是闭着眼的,只能感觉到手臂上的力量,其余的一概不知。
“你可以睁开眼了。”他的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带着一点成年男子特有的磁性。
乖乖地睁开眼,迟梓胤挣了挣,顺利从他怀中跳出来,她大言不惭地笑道:“你吓着我了,这下可好,本姑娘的劲儿还没缓过来呢。”
男子顿时愣住了,她看到他双目含笑、表情柔和,完全没了方才的凌厉如剑。
“你刚刚……”他看了看墙头。
她立即打断他说:“是追一只猫啊,你也听到了,猫咪很怕生的。我怕它走丢了,所以追到这儿来。”
“嗯。”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怀疑,点点头。迟梓胤松了口气,转身往门那里走去。
“你去哪里?”一股劲风从背后扑来,迟梓胤躲闪不及,差点被打倒。她踉跄了两下,站稳身子,转头气冲冲地问道:“你干嘛呀?”
转过头,就看到男子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的手掌。迟梓胤愣了愣,随即好笑道:“你该不会是……是怕我了吧?”
他缓缓握紧手掌,目视着她:“怕?”
“嘿嘿,怕我在你家偷东西,说不定,我就是江湖上闻名已久的窃贼!”迟梓胤开玩笑似地笑起来,俊俏的脸上满是令人舒心的笑意。那男子盯着她看了片刻,迟梓胤在他清冷的目光的注视下挺了挺腰背,男子收回目光,又盯着自己的手,迟梓胤觉得莫名其妙。
“好啦,我只知道你要去参加寒江诗会,偶尔听到的,这也不能怪我。只是去参加诗会,有什么要紧的啊。你还怕我泄露出去吗?”迟梓胤装出一副乖宝宝的样子,认命地交代实情。男子清秀的脸顿时变得有些扭曲,他目光如炬,盯着迟梓胤,冷然道:“不许说出去。”
“额?”
“还有……”他蹙眉思索片刻,有些无奈地正色道:“我叫郎琰。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迟梓胤举手作投降状,“那我走了啊。”
男子这回并未拦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出门。迟梓胤镇静地走出门,躲在墙角拍了拍胸口:“京都的人都这么怪,这么神神叨叨么?”抬头,湛蓝的天空,仿佛一双明澈深邃的眼睛。置身于京都的画卷之中,竟然有种欲辨已忘言的感觉。
那男子身上的气势倒是很容易引人注目。只是,那相貌似乎显得有些过分清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