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苑内室。五公主宣芷诺抖开长裙细细地抚摸着裙子上的针线,不多时,一个侍女掀开帘子走进来说:“殿下,那总管大人已经回去萧府了。”
五公主满意地看着这件美轮美奂的裙子,片刻之后,忽然冷声说道:“紧紧盯着她。”那侍女应声退下。五公主眼中闪着狠厉的光芒,她一边抚摸裙子,一边冷笑道:“落霞仙子,七巧美人,大总管,绣娘,和萧子归情同姐妹,明明是个卑贱之人,却爬到今日的地位上来,你的身份还真是让人怀疑啊……”
香草巷尽头的一座大院。落霞敲开院门,被侍从迎到花厅之中。坐下喝了杯茶,有两个账房先生拿着账本向她汇报了最近的账目,交代完一些事情,落霞便招来侍女,让侍女去问一问萧家大小姐的安排。不多时,侍女回来说,小姐有请。
萧府后院一处极为清静的庭院里。院门后沿着鹅卵石曲径种着两排高大的梧桐树,路边的花圃里种着五颜六色的虞美人、芍药和繁茂的月季花。花卉是京都大户人家家中必不可少的点缀品,很多达官贵人喜欢收集奇花异种,萧家虽然是御赐的一品皇商,府中却种满了常见的普通花卉,低调中凸显清静,简约中不失格调。落霞提着淡红的裙摆,步伐矫捷地走在曲径上。人未至,声先到。
“小姐,衣服我给公主送去了,你也该省心了,春宴还是去参加吧!”
掀开帘子,便看到一个背影坐在敞开的窗前。那背影,一眼,便教人惊艳。淡绿的衣领掩住不住一截修长优美的脖颈,乌黑的发盘成高贵大气的望仙九鬟髻,挺拔的腰背既端庄矜持又有一股说不出的傲气凛然。落霞稍稍走近了,便看到她发上的一支同心碧桃簪在夕阳的余晖里散着淡淡温润的光泽,而她那双洁白如玉、纤巧水嫩的手正紧紧揪着一块紫色绸布。
只瞧一眼那双手,便能立即判断出,是位绝世佳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貌,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亦难以描绘她的神韵。
“小姐,你这是……”落霞坐下后,不由分说,从她手中抽走了那块绸布。展开绸布一看,是一截被扯断的布料,刺绣精致华美,倒是上好的料子。
“小姐?”落霞凑近了,仔细观察萧子归脸上的表情。
无奈,这位萧小姐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彷佛一位出尘仙子,带着不容世人窥探的神秘和清贵,她就那么静静地坐在矮榻上。
“小姐,有件事,我要告诉你。”落霞的表情有些一本正经。
萧子归抬了抬眉头,似乎是对这句话的反应。
“唉,我家小姐真是……”落霞忽地一笑,那正经的模样立即又变得豪气爽利起来,“事情是这样的,我听说月离初回京都,在西城芙蓉街开了家胭脂铺,前几天,她被京都府捉去,现在还被关在大牢里。”
萧子归眨了眨眼,一时之间眼波流转,就像一汪清澈清冷的清泉,带着无比的蛊惑力。一直注意着她的落霞看得差点闪神,端正了坐姿,落霞又说:“小姐莫不是关心那位月氏嫡女吧?我看,她也是有心计的,被抓进大牢,却毫发无损,自然是暗中有人在照应着,她和五公主真是冤家呢,一个闷,一个假,哼!”
说着,她便挽住了萧子归的手,开开心心地娇笑道:“还是我家小姐好。”
萧子归静静地垂着眼睫,眼中的神色被隐藏在阴影里。那长长的浓密的睫毛像两只展翅欲飞的蝴蝶。漆黑的瞳孔像极品黑珍珠,散着莹润而淡漠的光芒。
京都皇宫里的春宴一向注重与民同乐,所以,宴会的举办地点选在了内城城门附近的一处宫殿里,这座不大不小的宫殿原本是一位皇子的府邸,后来皇子将府邸捐献给大成国当权者,当权者看中了这里的繁华和平民区的优势,就将一年一度的春宴安排在此处。宫殿修建得美轮美奂,周围便是京都有名的花市。
今晚是春宴的第一场,宫殿对平民开放,偌大的院子里摆着一张阔大的舞台。夜幕降临,便有戏班子和舞姬乐姬在舞台上表演,夜空里还会燃放烟花。
花市后门。一个身着紫衣的俏丽女子提着花篮子鬼鬼祟祟地窜进一条小巷子,敲开一扇木板门,她对应门的小丫头说:“我是来送花的。”那小丫头火急火燎地嚷道:“都等了你半天了,你怎么现在才来?”
“哎呀,今天生意特别好,铺子里忙不过来。”
“你送的花有问题么,不会拿枯萎的敷衍咱们吧?”
“怎么会,我特地留了一大篮子鲜花,有黄月季,红芍药,紫牡丹,还有白玫瑰呢!”
“行了,行了,把花篮子放下,多少银子?”
“哎呀,美人儿,银子我不要了,就当是送你们的吧。你们只要肯带我去看表演,就当是卖我一个人情,还不好?”
“呸!这个人情你还得起?”
“呵呵,我懂,还不起,还不起,让我去看表演吧,长长见识也好的……”
“香凝,你在干什么呢,还不快去准备,马上开演了!”
那小丫头急忙转身嚷道:“知道啦,知道啦!”
“我来帮忙,我来帮忙,我会化妆,我会化妆啦!”说时迟那时快,门口的女子飞快地窜进屋子,拉起小丫头就往内屋里钻。
走在舞姬的队列里,迟梓胤颇有几分自得,没想到,她竟然可以混进皇家举办的春宴里。她的任务是,在舞姬们跳舞时,在一旁撒花瓣。这个任务并不难。那个叫香凝的丫头已经告诉她了,只要安静地撒花瓣,保持微笑,就行。
走到舞台后面,排在队伍里等着上台,迟梓胤正在琢磨自己的下一步动作,就听到舞姬们齐齐惊呼:“哎呀,京都第一公子也来啦,我们竟然可以看到公子呢!”
京都第一公子这个风骚的名头自然引起了迟梓胤的注意。她暗想,不会是陌府的那位公子吧?别的舞姬都激动地挤在一起,台后的小屋子里,一时变得闹哄哄的。迟梓胤搬了张椅子,踩在椅子上,一个人探头探脑地趴在窗子上,正要看个仔细,却见一个略显熟悉的身影从走廊上漫步过来。
迟梓胤吓得脑袋一缩,正是陌昀!陌昀身边还有几个官员模样的中年人作陪。
应该没有注意到自己吧!迟梓胤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陌昀经过的时候,身边的舞姬们激动得全身发抖,口里不停地念叨公子公子,让迟梓胤真切地体会到古代追星族的疯狂和特有的矜持。
很快,舞姬们的表演开始了,这场舞蹈叫百花飞天舞。迟梓胤蒙上一块淡色面纱,躲在翩然起舞的舞姬后面,一边认真地撒花瓣,一边寻找台下的某个人影。
她在找谁呢?自然是五公主了。她前世也是个半成熟女性,加上性格爽朗,到了这样的舞台上,竟然不会怯场。只是,五公主的人影没见着,反倒见到了很多王孙公子。看到那些自诩风流的公子哥儿,她不感兴趣地撇过脸,一心等着舞蹈表演结束。
舞蹈很快便结束了,漂亮的舞姬,幻美的舞蹈,引得台下观众一阵喝彩。迟梓胤蒙着面纱,身姿翩翩地飘过舞姬的队列,趁着众人气喘吁吁,她独自藏到了暗处。在宫殿里躲来躲去,最后,找到一个房间,房间似乎是一个乐班的。她打开房门,躲在桌子底下,桌子上铺着长长的桌布,遮住了底下的她。
不多时,有人开门进来,她听到几个人在谈论今晚宴会上的奏乐曲目。其中一个领头说公主皇子都会出席,他们被安排在屏风后面奏乐,皇帝亲自选了曲目,自然都是富贵吉祥的合奏曲子。迟梓胤听了一会儿,等到那些人拿着乐器离开,她才从桌子底下爬出。
原来是教坊众人。她很好奇,古代的教坊是专门为达官贵人准备的,但古代音乐的发展和进化离不开教坊中人的努力和天赋。
她忽然想去宴席上一睹教坊乐器的风采。毕竟,来到这个不知名的古代,就该大开眼界。她悄悄走到房门前,正要附耳过去听听外面的动静,门被突兀地打开了,一个蒙面的男子闯进来。迟梓胤被门板撞了一下,她吃疼地捂住鼻子,正待发火,却见那黑衣蒙面男子惊呼道:“你是哪个?叫什么名字?”
迟梓胤心念急转,顺口回道:“我叫乐儿,是弹琵琶的!”
“琵琶?”男子上下打量她,似乎不相信她的话。
“喂,你又是谁啊?穿成这样进出,毫无技术含量。”迟梓胤冷嘲了一句,随即迈步出门,打算离开。谁知道那黑衣人是何来历呢?反正,不干涉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