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元湛用浸湿的帕子沾了药汤,一点点擦拭她的身子。
又一口一口将药汤喂了进去。
等到她高烧退下去,天已经大亮。
萧棠宁掀开了疲惫不堪的眼皮,恍惚了好一瞬,才看清了眼前人的脸。
不过才几日,祁王仿佛老了好几岁。
他瞪着通红的眼眸,见她醒来,似是不敢信,只僵在原处看着她。
萧棠宁伸手戳了下他长出了青色胡须的下巴,轻轻笑了一声,手指就被他紧紧握住了,旋即整个人被他拥入了怀中。
“你终于醒了。”祁元湛紧紧抱着她,仰头试图阻止眼底的泪水,却怎么也止不住了。
“我没事了,”萧棠宁有气无力地回应着他,却见他久久未言,又问,“殿下你怎么了?”
“没事,你可饿了?”祁元湛抬手拭去脸上的泪,松开她,起身就往外走。
又养了几日,萧棠宁才彻底算好了,身子也比之前好上了许多。
萧棠宁拢了拢身上的外袍,看着今年的第一次初雪,神色沉沉。
她知道,到了今日,她才算是真的重生了。
但她萧家的仇,还没报。
这一场大病,倒也因祸得福,在迷迷糊糊之际,她梦见了前世很多的事情。
这些事情全是关于沈亦宁的事情。
她总算知道为何沈亦宁要将她沉入塘里。
她是锦鲤命!
梦中,沈亦宁和沈尧日夜让一个高僧在塘边连着念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咒。
就是作恶心虚,怕遭天谴。
萧棠宁的眉眼冷了下来。
侧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山脉,眼底的杀意翻涌。
慈悲寺、净明大师、姜玟!
“小姐,下雪了,你身子刚好,莫再着凉,不然殿下回府后,又该生气了。”瑞雪上前,又给萧棠宁加了一件斗篷,小声劝道。
“瑞雪,这几日,京都那边什么都没发生吗?”萧棠宁伸出手掌,鹅毛大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
瑞雪犹豫了一瞬,才道:“小姐,昨日就收到了姜二公子的来信了。”
萧棠宁挑眉:“姜允说了什么?”
“信中说,一切事宜推迟到年后。”瑞雪说完,笑了起来。
萧棠宁抬手摸了下瑞雪的毛茸茸的脑袋,嘴边跟着露出了一丝清浅的笑:“好,那我们好好在家里过个好年。”
“好......”
瑞雪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下一刻,就见老管家突然双膝跪在落满了雪花的地上,凄声高呼道:“小姐,我的小姐,救救九儿。”
萧棠宁微怔,急忙命瑞雪去扶人进来:“管家你先别急,九儿出了何事?”
“九儿那孩子一向贪玩,但从没一天一夜没回来过......老奴怕......”
“没事的,我让人去寻,定能寻道九儿的。”萧棠宁轻声安抚了几句。
可老管家似是想到了些什么,突然神色慌张起来:“兴许是上山遇见吃人的野兽了......这附近巷口已经连着丢了好几个九儿这么大的孩子了,这该如何是好?我要去救九儿......如果和小公子一样......”
老管家话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抬头去看脸色倏地变得惨白的小姐,又重重跪在地上:“老奴该死,老奴该死,不该提小公子的......”
萧棠宁深吸了一口气,才将自己从过去悲痛的回忆中剥离出来,死死攥着手掌,几乎将指甲刺入白嫩的掌心中。
这时,听到一道沉稳有力的声音从长廊处传来。
“老管家放心,本王会让人将九儿寻回来。”
萧棠宁转头看去,祁元湛正立在长廊尽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她。
“多谢殿下,多谢小姐。”老管家又朝着祁王的方向磕头,却被祁清捞住了身子。
“管家,快带我们去九儿常去的地方,如真被人带走,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
“好,好。”
几人匆匆离去。
祁元湛大步上前,温热的大手去牵萧棠宁的手,将她死死攥紧的手掌一点点掰开:“没事了,都过去了。”
冰凉的小手被裹进了他的手掌里。
萧棠宁猛地喘过气来,缓慢地眨了下纤长的眼睫,蓄在眼底多时的泪水,再也拦不住地滚落下来。
祁元湛轻轻将人拥进怀里,小声哄道:“没事了。”
只要萧钰没死,他就一定会找到他。
后面的话,祁元湛却半个字都不敢说出来,毕竟他实在太知道这种一次次憧憬后失望的心情了。
祁清寻了两日,几乎翻了整个云城,终是在一处荒废多时的民宅中找到了。
书房内。
“殿下,这事确实有蹊跷,我们的人没找到人,却是县衙那群酒囊饭袋找到的,抓走九儿的人贩子,还接连咬毒自尽了。
属下觉得蹊跷,就暗中查了下,才知道我们来云城之前,这附近的男孩子丢了好几个了,县令也没有办法,弄得人心惶惶,可我们来了后,却突然太平了下来。”
话说到这里,祁清顿了顿,满眼狐疑又道,“属下怎的觉得这事有些熟悉......”
之前在西北也出过这样的案子。
追查到最后,才揪出了安德那老阉狗来。
那老阉狗抓了不少七八岁的男孩子,弄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培养成死士。
恶心又可恨极了。
可是,安德不是在中秋夜,被陛下一剑斩杀了吗?
祁元湛微微眯起凤眸,烛光映入他漆黑的眼底,浮现出幽冷的光,声音冷得如覆了屋外的霜雪:“查,让暗卫也去查。”
“是。”祁清对上自家殿下的眼神,自知殿下心中有了决断。
一直在一侧软榻上的萧棠宁脸色紧咬着下唇,将唇瓣咬得发白,见祁王走到身前,颤抖着手去握他的手:“西北也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事吗?”
祁元湛沉沉地叹了口气,对上她满是慌乱的眼眸,还是选择告诉她:“之前安德在西北抓不少七八岁的孩子,对孩子用了宫刑,让那些孩子听话办事......”
“殿下,你说钰儿会不会......”萧棠宁冷汗已经浸透了衣衫,声音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不会,安德先前一直都在西北一片走动,鲜少来这南边。”祁元湛将人拥进怀里,安抚道。
萧棠宁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可心头突然涌起一股酸楚来,难受得她的五脏六腑都跟着搅动起来,连着干呕了几声,却没有也没吐出来。
“你怎么了?没事吧?”祁元湛急忙搀扶她到床榻上歇着。
清荷闻声快步进房来,见状愣了一瞬,又转身去寻慕容兰时来。
慕容兰时把了好一会儿脉,本来阴沉的眉眼转瞬间落满了星星点点的笑意:“恭喜啊,这是喜脉!”
萧棠宁微怔,满眼不可置信。
祁元湛也愣在原地。
慕容兰时好笑道:“王妃和殿下都身子康健,这喜脉,本就是自然而然的事,等殿下回来......”
“恭喜殿下,恭喜娘娘了。”
清荷和慕容兰时行礼贺道。
瑞雪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恭喜殿下,恭喜小姐。”
“就是有一事得提醒殿下了,这三月,不宜再行房事。”慕容兰时提醒了一句。
房内的人脸上皆红透了,除了王妃这几日病了,先前自家殿下可是半点也不知节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