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天光倾泻而下,照在祁王府碧绿的瓦片上,折射出无数光圈。
祁清在殿外犹豫了好一会,才迈着沉重的脚步往里走,拱手小声道:
“禀主子,那崖州卫少将军去了丞相府后,就去了启远镖局,方才天一亮就带着一队人马出了京都了,想必是去云城。”
这颤颤巍巍的话说完,等了片刻,见祁元湛双眸凝着冰霜,神情喜怒不辨。
他挠了挠脑袋,感觉最近越发猜不透主子的心思了。
祁清心中微沉,突然有些后悔听了慕容先生的话,转身想离开,就听到里间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声音。
“查清楚此人!”
祁元湛掀了下凤眸,一份折子就递到了他的跟前来。
祁元湛一双凤眸微垂,眸底深不见底,天然中带着几分冷意,指尖挑开眼前的折子。
卫修远,二十有四,崖州卫大将军嫡子,三年前的武状元。
又是状元郎!
祁元湛冷笑了一声,骨节极好的手指渐渐收紧,继续往下看,上面还罗列了不少卫修远出色的战绩。
但他却半分也不感兴趣,他修长的指腹轻点了几个字,冷声道:“二十有四,却未成家,想必也没好到哪里去。”
祁清愣住,眼尾一抬,看了眼前还虚长一岁、却无妻无妾的主子一眼,嘴角抿了又抿。
看来慕容先生的话是对的,如他这个下属不多操点心,主子只能孤独终老了。
想到这里,祁清暗自叹了口气,他退了半步道:“主子,那属下这就去备马车。”
“回来。”
脚步顿住,抬眸看去,就听见祁元湛淡淡道:“派人去云城,暗中护送萧大人夫妇来京。”
闻言,祁清双眸一亮,刚想说些什么,一个凌厉的眼刀刮了过来,他只得将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是!”
一辆华贵的马车,在奉京城内最大的慈安寺前停下。
“这慈安寺香火极旺,姑母陪着你去给二哥和嫂子求个平安,你也好安心,看你瘦的。”卫夫人握住萧棠宁微凉的手掌。
瞧着她毫无血色的小脸,心中心疼极了。
萧棠宁点了点头,跟着姑母下了马车。
一日见不到爹爹和娘亲,她的心又怎么能安定下来。
但表哥所言极是,按着她的身体,一路赶回云城,反而会延误了时机。
慈安寺一向热闹,僧人领着几人一路往僻静些的佛堂而去,“每逢春闱放榜的时候,寺里都会热闹些。”
上完香,姑母又摇了签文,本想将签桶递给她,萧棠宁摆了摆手,轻声道:“姑母去解签,我在这处等你。”
“好。”卫夫人叹了口气,缓步走去佛堂,迈出门槛时,又回头看了一眼。
少女窄肩薄背,身段玲珑,逆光背对着她跪在蒲团上,案台上的烛光在她的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
她一直知这外甥女生得极好,眼下这般打量,却愈发美得惊人。
怪不得那裴寿用尽各种龌龊手段,逼得二哥只得申请调任,回到这离开了十年的奉京城。
还有,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儿子这些年拒绝相看,竟是早就对她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叹了口气,转头去寻师傅解签。
“小姐,佛祖一定会保佑老爷和夫人平安的。”瑞雪跪在一侧的蒲团上,看着自家小姐眉心紧锁的样子,心有不忍地劝道。
萧棠宁摇了摇头,朝着她露出了一抹安抚的笑。
静静跪着,回过神来,却发现佛堂内只剩下她一人,一侧有一人缓步走了过来。
那人一身华贵的蓝色锦袍,和一身的矜贵不同,目光满是炙热和哀怨,“萧小姐,我可找到你了。”
来人正是在云城一直纠缠萧棠宁的裴寿。
萧棠宁转头就要走,却被来人挡住了去路。
“不,本公子该唤你萧三小姐才对,没想到你竟是萧家的人,”男人呵呵笑了几声,说出的话里既有惊讶,又似有一股了然。
萧棠宁稳住心神,转身就从佛堂一侧的小门往外走。
“小美人,你今日跑不了的,这附近的人都被我赶走了,你的父亲在云城,也救不了你了。”
裴寿跟在她后面,似是起了玩心,也不追太紧,看着前面心中肖想了好久的小美人惊慌失措的样子,顿时兴致高昂。
萧棠宁强忍住害怕,拼命往前跑,却在拐角处,被一只大手攥住了手腕,高大的身体挡在了她的身前。
男人幽幽道:“我已经在这边备好厢房了,三小姐可是累了?”
萧棠宁白嫩的手腕上分明地印出了嫣红指印,她用尽力气,却挣脱不开,“放手!”
“听闻三小姐的状元郎被抢了,没事,只要今日你和我成了好事,明日我就让人上门提亲,为了你,我可以休了正妻。”
裴寿勾起一侧的嘴角,故意靠近萧棠宁,夸张地吸了一口气。
肆意打量的目光,和男人猥琐的动作,让萧棠宁浑身汗毛竖起。
她猛地抬膝用力往上一顶,右手手指捏着的银针趁着男人弯腰惨叫之际,快速朝着他后颈的穴位刺去。
下一刻,男人杀猪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子晃悠了一瞬,旋即瘫倒在地上。
萧棠宁脚尖一侧,避开他倒下的身子,目光却突然瞥见不远处跟着的男子。
那人她远远见过几次,是裴寿身边的侍从,此刻正快速朝着这处奔来。
萧棠宁一刻不敢停,转身朝着前面的跑去。
可后院空无一人,想必都是被他提前清过场了。
她提着裙摆,深知自己方才那一针,只能让裴寿短暂眩晕,等他缓过神来,自己定在劫难逃。
何况还有那个侍从。
眼下她寻个地方躲起来,比现在这般盲目地跑着,有胜算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快步往前面的厢房跑去,伸手推开一间厢房的门,闪身躲了进去。
几乎是同时,就有两道匆匆的脚步声紧追而来。
萧棠宁将房门掩紧,落下门闩,一转身,撞进了一双寒潭般的凤眸中。
高大俊朗的男人身穿墨色衣袍,端坐在茶几前,眉目清俊,周身尽是上位者的凌厉之气。
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因为她的突然闯入,微微上挑,带着几分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