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已经散去,薄薄的曦光倾洒在祁王府的青石板上,昨夜的痕迹已尽数洗去。
唯有空气中残留的那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在不断提醒着院内的人昨夜的血雨腥风。
砰!
祁清浑身僵住,脊背一下子沁出了一层冷汗,看着砸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的茶盏,出现了一刻钟的怔愣。
“滚出去!”
祁清得了指令,急急退了出去。
一转出长廊,就刚好和迎面走来的慕容兰时撞了个正着,他握住来人的手臂,将人拉到一侧的墙角。
小声将昨夜到方才发生的事和主子的反应都说了一遍。
“你是说,祁王昨夜让你一大早将尸体都带去了京兆尹?”慕容兰时挑眉问道。
祁清点头。
“所以你误以为他是想借此,将三小姐拦在京都内?”慕容兰时继续问。
祁清再次点头。
“唰”的一声,慕容兰时手里的纸扇突然间展开,他摇了几下,兴致满满的眼眸扫了几眼祁清,难得夸赞道:“你做得对。”
“可是方才主子分明很生气。”祁清想起刚才祁元湛的神情,脸色吓得一白。
“他不过就是死要面子不承认,你想想,以往的刺客,他什么时候惊动了京兆尹?”慕容兰时轻轻摇头问道。
祁清闻言,双眸睁大,连着点了几下头,旋即快步往外走。
这边在城门口被京兆尹的人挡了回去,萧棠宁只得回了丞相府。
一入了二房的院子内,瑞雪扶着萧棠宁往里走,小声嘀咕道:“小姐,眼下我们怎么办?”
萧棠宁手心攥紧,她怎么也想不到会出这样的意外。
本想趁着丞相府里的人还没注意到自己,在房内留了回云城的信,打算先离开京都,去接父母亲来京都。
可没想到出了意外,昨夜也不知道京都出了什么事,这城门口竟只进不能出,而且街道上到处都是京兆尹的人。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迎面快步走来一道颀长的青色身影。
那人一路掠过青石板铺就的道路,朝着她的方向飞奔而来。
“表妹!”来人焦急地唤她的名字。
萧棠宁脚步一顿,抬眸对上了来人满是担忧的眼睛,心中的郁色一滞,旋即扬起一个轻笑:“表哥怎么会在这?”
下一刻,就见前厅的走出一个一身华贵的妇人,萧棠宁眨了下眼睛,眼眶一下就红透了,越过眼前的男子,快步朝着厅内走去。
“姑母,您怎么来啦!”
来人正是镇守崖州的卫将军之妻和嫡子。
“棠宁。”卫夫人拉住萧棠宁的手,上下打量了下她比上一次见面时消瘦的面庞,眉头一皱。
“表妹这一大早是要去何处?”卫修远沉声开口问道。
这话一落,卫夫人才细细打量眼前少女的装扮,见她穿着宽大的斗篷,将纤细的身子都藏在了斗篷下,她微微抬眸,就见跟着她身后的瑞雪也穿着斗篷。
这分明是出远门的装扮。
萧棠宁伸手握住姑母的手,拉着人往厅内走,又命守在院子里的丫鬟奉茶。
这才压低声音道:“棠宁不敢瞒着姑母。我确实是想不告而别。”
“孩子,昨夜的事,我听说了,真是可怜了你了,”卫夫人紧紧握住萧棠宁的手,眼底生起了怒气,“那四丫头,我本来还觉得她可怜,没想到也是个不规矩的...”
一侧站得笔直的卫修远闻言,本就紧绷的神色愈发冷了下来,大手紧紧攥着,青筋暴起。
卫夫人轻轻抱住萧棠宁的身子,叹气道:“没事,姑母会给你再寻一个更好的,这古话不是说,负心多是读书人,那齐公子...”
“好,不要读书人了,我和姑母一样寻英勇的大将军,可好?”萧棠宁吸了吸鼻子,双手握住姑母的手,弯着眼睛笑道。
卫夫人失笑,见她这副孩子气,指尖点了点她的额头,“好,我前些日子路过云城时,听二哥和嫂子说了,你和这齐子濯这么着急的定亲,都是为了避开那个狗仗人势的裴寿。”
说到这个名字,在场的人皆是脸色一沉。
萧棠宁嘴边的轻笑顿时僵住了,咬住下唇,闭了闭眼睛。
“如不是那裴寿对你穷追不舍,你也犯不着这么着急定下亲来。”
卫夫人咬牙切齿道,眼尾目光扫了一眼自家儿子那阴沉的脸庞,下一刻又笑了一声,“那四丫头喜欢这齐子濯,就让给她,我们棠宁值得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萧棠宁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起身搂住卫夫人的肩膀,依偎在她身边,轻声道:“还能见到姑母,棠宁好开心。”
这时,一道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厅内的融洽的气氛。
“如表妹真的半点也不在意那齐子濯,今日为何要私自出京?”一侧站着的卫修远突然沉声问道。
想起前世父母回京时发生的事,萧棠宁的脸色苍白,一下沉到了冰冷的寒潭里,眼泪顿时顺着脸颊悉数滚落。
“孩子,你到底是怎么了?你和姑母说。”卫夫人揽住她微微颤抖的身子,眼底也跟着红了。
萧棠宁抬手抹去了脸颊上的泪珠,抬头看着卫修远,颤声问道:“表哥可知为何今日城门只进不出?”
卫修远愣了下,对上萧棠宁的眼眸。
此刻她眼中流露出来的恐惧和害怕是如此的清晰,就像是一只惊慌失措的小动物,让他的心跟着揪紧了。
卫修远摇了下头,急声反问道:“表妹你到底有什么难事,表哥定会帮你。”
“对,你说,你表哥定会帮你。”卫夫人点头道。
“如我说,我梦见父亲和母亲回京途中会遇见山匪,你们可信?”萧棠宁颤声道,眼里满是惊慌之色,纤细的手掌死死揪着帕子。
“可你这般独自回云城,更危险。”卫修远闻言,心口微微一松,却还是抿着剑眉道。
萧棠宁将怀里的单据取了出来,递给卫修远,“我不是一个人,我已经请了人和我一起回云城去接爹娘来京。”
卫夫人扫了一眼自家儿子,后者点了下头,她才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仅仅是一个梦...”
“不,这不是一个梦,如果我不阻止,爹爹和娘亲...”萧棠宁话罢,哭得更厉害了,泪如雨下。
如是面对生死,她早已不怕了,可是她不能再面对一次爹娘的离去。
“表妹如信得过我,就由我替你回云城去接舅舅和舅母。”卫修远克制住想上前的冲动,沉声道。
“我让我家王爷给修远派一支亲兵,再带上你雇的这些镖师,一起去接二哥和二嫂来京,可好?”卫夫人轻轻道,抬手轻轻拂去萧棠宁脸上的泪水。
萧棠宁先是一愣,旋即却摇了摇头:“不可,这一路凶险万分,那山匪更是...”
“表妹的身子娇弱,那些镖师护着你回到云城,说不定舅舅和舅母已经启程了,而我带着一队骑兵,只需要一半的时间就能到云城。”卫修远剑眉因为表妹这见外的话皱起,直言道。
萧棠宁自是知道自己的身子不好,可是...
“表妹还信不过我吗?三年前,我怎么说也是武状元!”卫修远双眸灼灼道。
萧棠宁起身,对着卫修远的方向盈盈一拜,颤声道:“棠宁先谢过表哥了。”
“表妹生分了,我这就回去调兵,即刻出启程,那些镖师只能等城门放行,再出京。”卫修远沉声道。
卫修远的出现无疑是水中浮木,救命稻草,一下子扭转了局面,让萧棠宁慌乱的心湖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