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竟然还有心问出这个问题。
后悔了么？
用这种卑劣的方式，知道了我想知道的问题答案。
现在换我头脑空白了。
病床上躺着的，是我的亲生父亲。
是我把他弄到病床上的。
……
啪……
柳眉的耳光打在我脸上的时候，我竟然感觉不到痛。
她说：“你这个祸水，我要告你，让你再进一次监狱。”
太阳穴突突跳起来，脑海中被人塞满了跳蚤一般。
总有东西在胡乱跳动。
“闭嘴。”我无心应付，“如果你是来找我茬的，不奉陪了，对不起。”
医院的安静跟别处的安静不同。
医院总时不时有哭声，有咳嗽声，有各种让你无法安宁的声音。
柳眉表情很严肃，眼中是恨不得把我杀死的狠毒。
我该死么？
在她心中，我是杀人犯，是为了得到点什么而不折手段的人。
这次，又把她丈夫弄到了病床上。
也难怪，我真的是个罪人。
“我儿子，我丈夫，我整个钟家，都被你弄成了这样……”
她抓住我的胳膊，不让我走。
然后，抬起手就朝我打过来。
这一巴掌，我没有让它落在我脸上。
周维希把她的胳膊抓住了。
“哪来的野女人，欺负我们家颜颜。”
她始终都在护着我。
柳眉再也矜持不下去，破口大骂：“干什么，一个黄毛丫头也敢拦我！”
“阿姨，您这是干嘛……快来我办公室。”
袁红的声音从我耳后想起。
紧跟着，她走到我们面前，拉起柳眉的手：“阿姨，钟伯伯没事，钟焕也养着呢！你何必跟外人置气，等他们父子醒了，我们再好好算账。”
明明穿着白大褂，却跟医院格格不入。
袁红恐怕是头一人。
明明，是她把资料给我的。
都是她挑起的矛盾争端。
然后，她带着柳眉走了。
这一走，我很明白，后面的事情就变得棘手了。
回头望病房内看一眼，钟志明还躺在床上。
其实他伤得不算严重，但现在我的心情实在过于复杂。
我没有推门进去，而是跟小希去了吸烟室。
怀孕后我很忌惮这些东西，但现在我找不到别的办法让自己冷静。
三根之后，周维希说她先出去了，把半盒烟留给了我。
我坐在台阶上，靠着墙一根一根往嘴里塞。
不觉得自己有烟瘾，但现在内心的孤寂和害怕没有人能理解。
很想去看看我母亲，问问她我应该怎么办。
可是，她这辈子，大概才是最无助的。
比我无助多了。
“借烟消愁？”钟焕的声音从我耳后传来。
我定了定神，怀疑自己是听错了。
可是手上的烟被人抽走的时候，烟灰掉到我手背上，惊得我一下子跳起来。
但还是有人快我一步，把我拉起来，拍掉我手上的烟灰。
熟悉的力道，熟悉的人。
我总有些不安宁。
“为什么让他车祸？”
他没有质问，而是很平心静气在问我。
偌大的吸烟室，愣是让我安全感丧失得一干二净。
他的突然到来，让我感觉到害怕。
多少，是有点心虚的。
这无疑。
他的肩膀上缠着纱布。
陈嘉豪那一枪，愣是打在他肩上。
那天，他没有躲开吗？
那声巨响还在我耳边嗡嗡不停。
“颜颜，你好狠心。”
六个字把我从天上拉回地面。
把我从漂浮的状态变踏实。
但是踏实只有一瞬，很快就有种被踩在地上的感觉。
“狠心的不是我，是你不让我见钟可可。”
虽然现在钟可可在我身边，但因为钟志明这件事，我哪有心思在想别的。
只有一颗心，一个脑子。
接受不了太多太杂的信息。
“你都知道了。”钟焕没有给我缓和的时间。
我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当初为什么跟我结婚，也知道你为什么千方百计的要跟我结婚。”
现在真相明朗，他本来就不是钟志明亲生的孩子。
所以……
“颜颜……”
我推开他，抬脚踩在他的鞋子上：“是，你从钟家儿子，变成钟家女婿，感受好么？”
他表情僵住，但很快缓和下去。
“颜颜，你确定要和我闹成这样？不值得。”他把我肩膀勾住，“不如我们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做你的钟家儿媳，我……”
“不可能！”
我从未见过如此自私之人。
“你太天真了钟焕，不可能。你当初自私，为了不让我找到自己的父亲，用尽卑劣手段，现在你还想让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凭我爱你么？”
我就指着一口气撑到了现在。
钟焕穿着病号服，仍然帅气。
可是我现在已经不以他为中心。
虽然钟可可需要爸爸，但他不需要这么不上道的爸爸。
……
从吸烟室出来，我头脑很空白。
身上还带着他的味道。
但以前我很迷恋，现在我很嫌弃。
周维希在和柳眉交涉钟志明车祸的事情，我头脑空白着走进去，没有半点奇怪。
她和柳眉大吵大闹，袁红在一旁喝水看着。
我上前把周维希拉到我身边：“小希，没关系，钟志明的医药费我们出，精神损失费，我老公赔，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这句话说得话糙理不糙。
“你说什么？让我儿子赔？”
我看着柳眉，幸好她不是我的母亲。
不然，这一生我都会觉得悲哀。
“吵什么！”钟焕进来，他穿着病号服都这样帅气。
柳眉扑过去就在他怀里哭，边哭还边骂他不孝。
我和周维希对视一眼。
钟焕推开柳眉，单手插兜：“我父亲的事情，我不追究。”
呵……
好一个他父亲，真不要脸。
我低下头，然后跟他对视。
他嘴角就在这一瞬间勾起来。
眼中的沉稳和自信，让我怀疑我跟他，到底谁才是钟家人。
他就是有这样的定力和气场。
“真不要脸！”周维希在我旁边瞪了钟焕一眼。
我手指冰凉。
真正打响战役，是钟志明出院之前。
我去病房外面看他，刚好与他对视。
四目相对，热血澎湃。
我犹豫再三，还是推门进去了。
其实，我应该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