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分钟眨眼过去,随着学生们相继离开,偌大的教室很快静了下来,楚荞给杯子里蓄了水,左手捧着水杯站在窗边,目不转睛望着外面一排青翠的塔松出神。
“我想知道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浑厚有力的男声在头顶盘旋而起,楚荞正喝水,乍听到来自身后的声音,手不由得一抖,水洒了出来,好在没洒到手上,她暗自庆幸。
转身,楚荞怔住:“欧……欧阳院长?”
“吓到你了。”察觉到她眼中惊惶之色,欧阳添深感抱歉。
“没……没有。”
楚荞垂眸摇了摇头,心里却是一阵腹诽:这人走路咋都没一点声的,害她的心到现在还突突狂跳不止。
欧阳添咧嘴轻笑,不置一词。
两人并肩站在窗边,教室再度静了下来。
欧阳添轻叹一声,神色凝重,楚荞讶然侧首,就听他淡淡说道:
“三年级的赵老师提前休产假,张副院长的爱人元旦又出了车祸,何教授年纪大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还是希望你能加入,你要不要再……”
“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就可以答复你。”轻柔的女声悠悠然响起,楚荞从容淡笑,黑框眼镜下方那双漆黑的眼眸像宝石一般散发着熠熠亮泽。
“你……”
欧阳添惊愕看她,见楚荞微笑点头,他喜出望外一下子握住了楚荞双手,“你真的答应帮忙,谢谢,谢谢,太谢谢你了,小靳,我真的不知道该说……呃,对不起,我唐突了。”
欧阳添激动不已,一连说了三声谢谢,发觉自己竟然握着她的手,他登时尴尬到不行,慌忙撒手道歉。
楚荞正瞅着门外,知道他是无心的,她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以缓解方才片刻的窘迫,“您言重了,反正我今年也不是特别忙。”
“你手受伤了?要不要紧?”
瞧见她右掌心的一块特大创可贴,审视的目光凝在她脸上。
“呵呵,不碍事的,不小心被烫了下,小伤而已。”楚荞无所谓笑着摸了摸掌心的创可贴。
这片创可贴还是早上临下车时,傅淮宁给她处理烫伤处之后贴上去的,说心里话,她很感激他今天改用了创可贴,要是像昨晚那样包裹一圈圈的纱布,那么她今天拿粉笔估计是有一定的难度了。
“那,咱们可就这么说定了,需要什么资料你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好。”
出门时,楚荞顺手关了教室尚亮着的灯,欧阳添笑着冲楚荞点了点头先一步离开。
楚荞关上教室门,走了两步,她停下,回头,四下里张望着。
隔壁教室有讲师正在讲课,走廊里很静,方才她分明有看见一个影子一闪逝,可当她回头时,却什么也没看到,难道是她眼花了?
看着离开的纤细身影,拐角里,欣赏着手机里方才抓拍到的精彩一幕,他的脸上有着一抹讽笑。
“姐,补送你一份元旦礼物。”输入一行信息,随后,熟练的将照片发了出去,看着发送成功的短信回执,他笑的得意。
一号职工餐厅,楚荞默默扒了两口饭粒,就在没什么胃口,说实在的,食堂的米她总觉得有些硬,吃着胃里堵得慌,好在她每次只打小半份。
抬头,看着坐她对面的温歆,她今日是难得的安静,不同于往日的聒噪,她静静的吃着盘中的食物,嘴里塞的满满的,腮帮子高高的鼓了起来,吃相很是可爱。
楚荞将她还未动过的那碗山药银耳枸杞羹送到了温歆面前,笑着说:“别光吃饭,喝点粥,否则很难消化。”
“你怎么吃这么少?”
温歆蹙眉。
“没什么胃口。”
可能是刚开学吧,加之她吃饭又挑嘴,学校的饭菜变来变去还是那几样,楚荞是真的一点胃口都没有。
“你不会是有了吧?”
温歆非常肯定,她盯着楚荞上瞧下瞧,最后,那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珠子停在了楚荞的小腹。
和温歆在一起,楚荞总有些后知后觉,她微微滞了一下,继而领会温歆的意思,她无奈苦笑道:“胡扯什么呢你。”
“哎,你还别不信呀,听说怀孕初期的妇女那就是这样子,看着什么都没胃口,那就跟得了厌食症没两样,合着你把那山珍海味摆眼前那也一样。”
“得,伶牙俐齿的温美人又生龙活虎了!”楚荞笑,现在的温歆看着才正常。
“现在说你呢,你别尽扯开话题。难道你还真打算响应政府号召提倡晚生晚育,就算你老公肯,你婆家人那也得愿意呀。”
温歆可是憋了一天都没说话了,现在话匣子这一打开就关不了闸了,她瞥了眼左右,干脆端着盘子坐到了楚荞的左手边,胳膊肘轻轻撞了撞她,笑的一脸贼兮兮。
“话说你们俩这安全措施做的还挺到位呵,可是,即便再万无一失,那也总会有一两个漏网之……哎哟,哎哟,疼,疼,疼,姑奶奶,祖宗,当我没说还不成,你还真拧呀你!”
温歆缩着脖子咧着嘴一个劲求饶,楚荞见她小脸红彤彤的,这才松手作罢。
“你到底是吃不吃啦?”
“呵呵,吃,吃呢,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你当我跟你似的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呐……呵呵,我什么也没说啊,我喝粥,喝粥呢,嘻嘻……”
温歆还是嘀咕个没完,楚荞作势抬手,温歆忙端着粥碗喝了一大口,冲着楚荞就是一通挤眉弄眼,实足一副欠扁的痞样。
两人并肩在校园漫步,楚荞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眉心深拧。
而温歆呢,一会儿挽着楚荞的胳膊有说有笑,一会儿又奔奔跳跳倒着挪碎步,嘴里哼着歌子那叫一个无忧无虑,楚荞抿唇,无声笑起。
见她终于笑了,温歆又凑了过来。
“你说咱们每学期都有体检,医生除了说你胃不大好之外,也没说有啥大的毛病,我寻思着是不是你老公那边的问题呀,你可知道我等那声干妈等了多久……哎哟,靳楚荞,你丫就是一属鹅的,你咋就知道拧人呢你!”
鹅……
“咝……”
“好疼啊,我被鹅拧到了!”
“原来,你也会疼。”
“不疼你跟着吸溜什么?你还笑?敢情我被鹅捣了一口,你开心了,你满意了是吧,没心没肺!”
“小子,你的鹅伤人了哦,你说怎么办呢?”
他说鹅伤人了,可是小白并没有拧到她啊,她腿上没丁点儿伤口,那小白到底拧到谁了?
“大大,你的腿还……”
离开锦官城那天,豆豆抱着他的脖子似乎想问他什么,却被他一个眼神给制止了,当时她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想,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小子,你的鹅伤人了哦……”
“……你的鹅伤人了……”
耳朵嗡嗡作响,他温柔的声音总是一遍遍萦绕在耳边,心底那方柔软狠狠的扯了一下,楚荞惊愕回神。
“傅淮宁……”低低念了一句,楚荞抬脚向校门跑去。
“楚荞,楚荞,你去哪儿?”看着突然撒腿跑走的楚荞,温歆嘟起了红唇自言自语:“我又说错什么话了?”
“小姐,请问到哪儿?小姐?”
“哦,恒泰大厦。”
楚荞其实也不知道恒泰具体方位在哪儿?她干脆报上大厦名字,以傅淮宁的知名度应该很多人知道,果不其然,司机师傅熟门熟路驱车离开。
楚荞望着窗外黑白相间的宏伟建筑还在神游中,车子缓缓停了下来,计价器显示四十九块八。
楚荞下车,伸手拿皮夹,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急着出门并没有带手包,除了脖子上挂着的b大讲师工作牌,其他什么证件都没有。
而她此刻更是囊中羞涩,身无分文。
“师傅,麻烦您能不能稍等下,我很快拿钱给你。”
楚荞面红耳赤手扶着车门小声赔着话,今儿还真背,丢人丢到姥姥家了,身上竟然一毛钱都没有,想打个电话求救都困难。
“我说小姐,瞧您这穿着怎么看也像是个体面人,您瞧瞧这都啥年头了,您还整这幺蛾子,等?多久?您知道这一分钟我要少载多少客人?”年轻的士司机没好声色当下沉了脸。
“对不起,今天实在是……”
楚荞一阵窘迫,就在这时,有个声音及时拯救了她。
“一百,够不够?”一张百元大钞伸进了窗口。
“谢您唻,这是找您的五十,您收好了!”五十元递了过来。
冯远并没有接,扬着下巴瞪了眼年轻的司机一眼,嘴角轻撇:“这‘一巴掌’就当赏你了,赶紧给爷有多远滚多远,爷看着你碍眼!”
司机刚想还嘴,看见冯远身后的绚蓝法拉利,知道今儿遇上狠主了,司机升上车窗,脚踩油门一溜烟,溜之大吉了。
“今天……谢谢你了。”
“嗨,瞧这话说的,见外了不是,单撇开我和宁子的交情不说,怎么说我现在那还是你妹夫不是?”冯远耸耸肩,痞痞一笑。
楚荞这才注意到冯远脸上的两道带血的印痕,她眨了眨眼,怔在原地。
察觉到楚荞的视线,冯远清咳一声说:“凑巧我也来找宁子,一起上去。”
这是楚荞第一次来恒泰,鉴于她很少在公众场合露面,所以在恒泰,除了许放和wallis很少有人认识她。
“先生,小姐,请留步。”
前台小姐看着有些面生,不过长得确实漂亮,冯远笑着走了过来:“呵呵,妹妹是新来的吧,不知道唤哥哥何事?”
“喂,你做什么,这可是泰丰的冯总,咱们傅总的哥们。”有认识冯远的过来在值班前台小姐耳边一阵小声嘀咕。
前台小姐笑的艰涩,还是照章办事:“请问二位可有预约?”
“预约?”楚荞僵住,见自己老公还需要预约?
这规矩谁定的?
“呵呵,预约对我身边这位女士不受限哦,我跟你说啊,这位女士,那可不同于一般人,我说的‘一般人’,你可明白?”
前台小姐听的是一愣一愣的,望着有些拘谨的楚荞是上下细细打量一番,除了穿着名贵服饰,戴了一副超大的黑框眼镜,皮肤白皙,保养的极好,至于其他,前台小姐还真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的。
冯远腆着脸,继续说:“至于哥哥我嘛,我不妨偷偷告诉你,哥哥我和你们傅总那可是从小光屁股玩到大的好兄弟,哥哥我来他这儿那是从来不需要预约滴。”
冯远趴在柜台上,笑着向漂亮的前台小姐一个飞眼,前台小姐脸嗖的红了,楚荞看到冯远这个样子,眉心深深凝起。
这人怎么一点正型都没有,到哪儿咋都是这副吊儿郎当的破德行!
前台小姐犹豫着接通内线:“泰丰的冯总和一位小姐要见傅总。”
“请他们上来。”
是个女子的声音,有些熟悉,应该是秘书wallis。
“两位,这边请。”
“妹妹,谢啦!”
冯远将绅士风度发挥到了极致,笑着躬身,扬手,“ladyfirst。”
楚荞有些忍俊不禁,她正了正神色,敛了笑容走向电梯,冯远悄悄递给前台小姐一张名片,随后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