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淮宁腰间只裹着条浴巾,他裸着精壮的上身站在镜子前方,蜜色的肌肤在白炽灯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他拿着毛巾擦拭着一头黑发,望着镜中那张充满朝气的脸,手指随意拢了拢头发,他努着嘴,左瞅瞅,右瞅瞅,手指顺着脸颊移至下颌,生怕有什么不妥。
身上一股淡淡的木瓜香味,他知道,这是她喜欢的木瓜露,他方才可是用了她的沐浴乳,他想今晚她应该会喜欢的吧。
楚荞拿着吹风机进来,看见站在洗漱台边的傅淮宁,瞅见他鬓角正下滑的一滴水珠,她手指轻轻一蘸,那水珠到了她的指尖,晶莹剔透。
傅淮宁从镜子里看到了她,她没有戴眼镜,一双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盯着指尖跃动的水珠,她笑。
她笑的时候真美!
微微勾起唇角,恰到好处的一缕柔美,虔淡,傅淮宁突然觉得她是那么的不真实,就像此刻她指尖晶莹的水珠,稍一触碰那份美好就会消失。
他默默的望着她,不敢有所动作,只要这样静静的看着她,那也是一种享受。
水珠终于还是一点点漾开,消逝……
他看见她眼中骤升的一抹失落。
看向她身后,他问道:“豆豆睡了?”
没看见那个黏人的小鬼,应该是睡着了吧。
“嗯,那小淘气早都倦了,我刚抱怀里他就睡着了,那会子周老抱回去了。”说起豆豆,楚荞笑得温柔。
“嘘……”
听说豆豆回家了,傅淮宁总算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他很累吗?
抬头望他,而他正炯炯的看着她,这样的气氛让楚荞莫名的紧张起来,随口问道:“要吹吹吗?”
“大老爷们还搞那些……”
她的声音柔婉动听,自然卷的长发柔顺的落在两颊,衬得她那张俏丽小脸愈加的楚楚动人,微翘的发梢刚好遮掩了。
后面的话语硬生生阻在了喉中,他的喉结扯了一下,他哑着声音唤她:“荞荞……”
手刚触碰到她的肩头,她却机敏地朝后退了一步,抬眸紧盯着他,乌黑的瞳仁盈盈若一汪泓水泛起层层涟漪,那样澄澈的眼睛有着惧意,更多的是,疏离。
回望着他炽热的眼睛,她蓦地红了眼眶,眼底盈满了泪水,低头,眼泪一如断线之珠扑簌簌掉了下来,就连嘴唇也巍巍颤抖起来,手握紧了吹风机手柄。
她还是无法接受他?
心似是被钝器击中,他的手僵在了空中,修长的手指微颤,继而收了回来,低垂的手握成拳状,越来越紧。
扬脖,深吸一口气,他自嘲一笑,习惯性挠了挠头,忽然,他那么突兀地说了一句:“你……掉头发了,早点休息。”
闻言,楚荞望向肩头。
淡粉色丝质睡衣上覆着一根落发,她愣住,他伸手,看见她这个表情,他笑笑收回了手,就听见他和她道晚安。
一阵冷风袭过,楚荞知道他已经出去了。
将吹风机放进抽屉,双手支在洗漱台上,楚荞紧紧的闭上了眼睛,呼吸依旧急促,纷乱的情绪渐归平息。
回到卧室,偌大的双人床竟空空的,他不在。
阳台,明明暗暗有着一抹亮光,傅淮宁指间燃着根雪茄正在吞云吐雾,英挺的眉峰深深皱做了一团,黯淡的眼睛有些茫然。
六年的确是一个不短的时光,可是他终还是输了,输给了叶久杨,他永远无法得到她的真心以待。
原来一个人的心真的可以这么小,小到容纳不下他丁点的位置。
是否真的容不下,抑或是她根本就不想?
他第一次感到了困惑。
有种沉痛的怅然在蔓延,宛如有根芒刺卡在了喉咙,掩唇一阵猛咳不止,然而他却依旧固执的狠狠抽了一口,强压下胸口难抑的窒闷,眼前,烟雾缭绕……
肩上沉了一下,一领大衣覆在了身上,轻柔的女声打身后传来。
“当心着凉。”
几缕黑发搭垂在额前,他的神情却是云淡风轻:“吵到你了?”
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没有转身。
“没有。”
楚荞摇头。
寂静的夜,两个人就这么站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阳台的风很急,他给烟呛到了,忍不住咳了起来,楚荞张了张唇,干脆迈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趁他不备直接夺过他指间的雪茄用力掐灭。
“都咳成这样,还抽?”
傅淮宁漠漠望向她,他有些不敢置信这苛责的话语竟是出自她的口中。
她也会关心他的死活?
“你……笑什么?”
楚荞紧抿了唇瓣,强忍着怒气看着他。
嘴角那一抹微扬的弧度依旧,像是在欣赏一幅稀有的画卷,他悠闲自得的凝望着她因生气而紧绷的小脸。
揉了揉她的发,他依旧在笑,只是那笑怎么看都有些艰涩。
将她的身体慢慢扳向自己,头抵着她的额头,轻声呢喃:“小傻瓜!”
深隧的眼睛愈加的幽凝,她伸手刚要抚摸那张俊脸,眼前却忽然浮现另一张脸,心跳猛得漏掉了半拍,眼底闪烁过一丝惶恐,她嗖的缩回了手,人也尴尬到了不行。
将她那一瞬的无措尽收眼底,他心中明白,知道她肯定又想起那个人了。
揽臂将她纳入怀内,大衣紧紧的裹住她冻得冰凉的身体,温热掌心轻抚着她的背脊,像是安抚一只受伤的小猫。
“都是我不好,我不会再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了,对不起,以后都不会了。”
“淮宁……”
楚荞木纳地被他拥抱,闭上眼的刹那感觉到心中一股难言的苦涩。
他对她的容忍,她很感激,只是她终是无法摆脱心中的那个影子,她没法骗自己。
可她终归还是伤害到了他,他是那么骄傲,那么受万人瞩目,可她的心却小到只能容纳一人,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她不想骗他。
她哽了声音:“其实……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是我。”
他没有说话,双臂将她抱得更紧,是他对她的奢望太高了。
其实,只要能够这样静静的抱着她,看着她,不是也挺好?爱与不爱,真的就那么重要?
这六年来,他们不都是这么过的?
熟悉的男性气息喷撒在颈项,楚荞头抵在他的心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她有些晕旋,眼睛胀疼的厉害,他的衬衫湿了大片。
闭上眼睛,声音低沉无力:“不要说了,我都明白。”
“天色不早了,乖,早些休息。”
打横抱起她走向床榻,将她放在了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为她掖好被子,俯身轻吻了吻她的额头。
至始至终,她都没有勇气睁开眼睛看他一眼,哪怕是一眼!
傅淮宁期盼着她能突然睁开眼睛,他在床沿坐了一会儿,良久,他默默起身穿上西装外套,拎过大衣走向门边,手握着门柄踌躇了会儿,随着门一开一关,他终还是走了。
楚荞蜷缩做一团,拉过被子蒙住了头,依稀可听到她低低的呜咽声。
门外,听到她压抑的哭泣声,他深吸口气,迈步离开。
尽管他的脚步放得很轻,主卧房里的灯亮了。
素来浅眠的党鸿昌听到了外边走廊里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党鸿昌出声问道:“是阿宁吗?”
“是我,外公。”傅淮宁在窗边搭了腔。
“都这点儿了,你这是要出去?”这是徐暮春探询的声音。
“呃……临时有点事情,打扰到外公外婆休息了。”
“啥事儿这么赶?非得现在出去?咳咳……那早去早回啊,没什么要紧的就早些回来,瞧这天,冷飕飕的,多加些衣裳,别吹着冻着了。”
“这路面儿不比京里,开车留点神。”
“知道了,外公外婆早些歇着,那,我去了。”
将大衣领翻了起来,掏出雪茄,“嗤”的划了一根火柴,燃了烟,他猛抽了一口,重重吐出,黑夜里,散出一圈虚白……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在夜里听起来格外沉稳,一下,一下,似是踩到了她的心坎里,伴随铁门关闭的声响隐约传来,脚步声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