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时是热恋,大学时是暗淡,像是老夫老妻的七年之痒,到了他们相爱的第七个年头,他终于没能迎来第七次的相恋纪念日。
那天天气好的让人心生爱慕,即使是沉重如他也宛如回到了少年时光。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阳光不多不少的洒下来,披在他的肩头,路过的人们总是不禁要多看他几眼。
即使是最坏的时候,他因为高烧倒在满是泥泞的雨水中,那些粘腻的令人作呕与失望的时间里,他也未曾埋怨过上天是否分配不公。但是像是有意将它作弄,在这样的光华之下,他迎来了他人生首次的惊慌失措,以至于他只能静静的看着那两个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以比与自己这个恋人更加亲密百步的状态。八壹中文網
从陆少笙的朋友口里得到的答案,也只是这个人过于生疏,虽然可能有着无数美丽而戏剧性的开端,但是以他的性格与作风完全无力维持下去,恋爱如此,生活也是如此,这或许可以当做是他失败的理由。
也许失去并不算的上什么极致的打击,有时得到也是一种痛,以失去为代价换取的得到的同时所赋予的痛更是痛中之痛,险些打压的再也让他站不起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在他一向平凡的生活中会掀起如此不凡的洪波呢?
陆少笙一遍一遍的嘲笑着自己,告诉自己这只是最恶俗的八点档肥皂剧,而自己不一定是主角,只是必须要承担失去与赋予的痛苦罢了。
虽然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
那个许久未见的母亲,突然惊叫连连,口中是难听的话语,对方是自己前女友的新男友。陆少笙抱着观望的态度静静的守在一边,看着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女人站在自己人生中最重要的女人与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之间。
那天的良音穿了一件白色的连衣裙,与少笙的母亲那身艳丽而刺眼的红衣形成鲜明的对比。陆少笙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渐渐的,他的视线之内下起了大雨,那三人的身影已经完全模糊。
原来是眼泪。
也许良音意外的抢了自己母亲的男友,几个人撞在一起自然一番争执。
这样的想法也只是维持在自己听清母亲口中的所骂的脏话之前,那个女人骂完便疯狂的大笑起来,远远地看去完全像是一个衣着华丽的疯子。
那个陌生人错愕的扭脸来看他,少笙却只看到良音的脸上满是泪痕。
即使是如此,此时的他依旧是想要自己曾经喜欢过的这个女生幸福,想要拼命的将脑海里母亲的那些刺耳的语句挖出自己的脑子,不让他们来污染自己单纯的记忆。
你真不要脸,竟然连你儿子的女朋友都抢。
一字一句,深深的敲进心里。
之后是伴随着耳鸣的无尽咆哮。
你好,初次见面请多关照,我是陆少笙。
我是,陆少笙。
只是陆少笙而已。
今年年底的时候,少笙收到了良音寄给自己的结婚请柬。
新郎的名字很陌生,他知道他也姓陆。即使血脉相连,毕竟还是那么陌生的一个人,即使在拿到请柬的一瞬间,悔意充斥着胸膛,名为悲伤的疼痛一下一下的刺痛着他的心房,他依旧想不到任何其他可行的事物。
他也想过,这样狼狈的自己在深夜跑步去敲开良音家的门,然后深情地注视着她诉说自己的情义,甚至低声请求她不要过早的做出决定离他而去。或者在某个烈日当头的午后,他去敲开那扇从名义上属于他却从未为他打开的门,看着那个与自己相似的人的眼睛,静静的告诉他事情如此发展是不对的。
很多很多,他能想到,都未曾有一样能被他执行。
陆少笙的人生只有贫乏,他没有资格去拉着另外一个人与自己一起走下去,更何况是强求。
立场、资格,甚至勇气,他都没有。
手指一遍一遍的划过那个名字,直到泪水将请柬上的名字浸湿,再也看不见那个名字。
在生命的尽头,他突然想起了那个漫长的午后。
安静的咖啡店里,熟悉的人群,以及清凉的空调风。和认识的店主打好招呼,等到门口的风铃被吱呀的开门声带起,原本安静的店里播放起抒情而欢快的音乐。
陆少笙远远地看着被引导到台上的李良音,跟着伴奏挑起了舞。那些零碎的舞步华丽却不失格调,为此他整整一个月都在uc的地下室里苦练技艺,为了让这一刻在记忆中显得更加完美。
舞步的最后,他单膝及地,从背后掏出一大把玫瑰花来,开心的看着这个自己喜欢了很多年的女人。
在花的正中间,是一枚并不昂贵的白金戒指。
很久以后,少笙问良音,有没有过一丝的感动,那个女生只是苦苦的笑了笑,回答他的是之后女生手上以克拉为计算单位的钻石戒指。
在良音婚礼的前一晚,陆少笙小跑到她家楼下,静静的看着她卧室依旧亮着的灯,默默的感慨着这深夜中的一丝光芒更像是为了迎接他归来的渔火。
可是,他的面前有一条无比宽广的大河,混杂着同为陆姓的血液充满腐蚀性,几番数次的翻毁他将要渡河的小船,将希望摧毁的彻底。
他想要过河,无奈却没有可以渡他过河的人。
静谧的夜色像是泛滥着的汹涌的潮水,吞噬着他,使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渺茫。
他拨通了她的电话,熟悉的旋律却已有半年未曾听到过,是一曲附和现在的他的心意的歌,黯然神伤,烟花易冷。
听到那个声音的瞬间,本来想好的对话全都化作了零,他久久的沉默,几欲张口却无声可出,只是像个无措的失语者,连他自己都想要责怪自己,你什么时候成了哑巴却还要奢想她能听到你的话语呢?
好容易战胜了自己,那边已经厌烦的挂了电话,只有嘟声以及一片盲音冷视着他。
熟悉的歌声再次响起,那边干涩的女声里只包含了不耐烦,少笙头一次觉得委屈无处可说,悲伤扭捏的塞在嗓子眼儿里,涩涩的卡的喉咙生疼,最后出口的却是完全不相关的一句话,生冷而掷地有声,险些让说话的人都觉得陌生。
我在想,明天以后,我是唤你母亲,还是良音。
良音,良音。
清楚地听到电话的另一头纤细的哭泣声,抬头间看到卧室的灯光闪烁了一下,一个身影已经晃到窗前,少笙匆忙的挂了电话,悻悻的逃了。
陆少笙一步一步的爬上云梯,不敢向下看。
生而便有的恐高症正一点一点的将他逼上绝境,这一切在他的预料之中,同样也是他不留给自己任何余地的证明。
风声烈烈的吹着他的裤腿,紧握着梯子的手臂早已透支,那些卷着落叶的冷风吹得脸颊生疼,好像稍有放松便会将他拽入万丈深渊。
颤抖、然后坚持。
终于,他爬上了那个记忆中的‘火山口’,颤抖着坐在了烟囱的边缘,随手将包挂在护栏上,然后拿出里面的东西,小心翼翼的一张一张的翻看着。
一张两张,整整一包都是他与李良音的回忆。
从背影到半身像,全部都是那些年他喜欢的那个人。
回忆结束,他随手一扬,纷纷洒洒的纸张便铺天盖地的飞舞在空中,凌乱无助。
远远的,一个小小的身影正仰着脸看着高处的陆少笙,宛如那些年前抬着头仰望着爱慕的蓝天的少年陆少笙,一脸茫然与呆滞。
他脚下趔趄了一下,随后展露了一个无与伦比的灿烂笑容,像是落叶般凋零落下。
仰望的笑容像是在抑扬顿挫的旋律里突然断掉崩毁的琴弦,撕裂了时空的宁静,在裂缝中无助的停留着,再也止步不前。
鲜血浸湿了一大片云彩,在蔚蓝的静谧背景下逆流成河。
对不起,不能成为你心中那个无可替代,或是独一无二的人。为此我很伤心,占不到任何人心中的某一个角落,甚至连自己都未曾留给自己一隅落脚地。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