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荡漾,绿光粼粼,偶有一抹青白的倩影,如浮光般一掠而过。船行碧浪,眼前尽是连绵峰谷山峦,有曲径通幽之妙,柳暗花明之奇。这种风景之美,美的灵气十足。
“此景本只若天上有,又不知是哪位仙人将它携入凡尘。”银珞臣感慨。她此时一袭男装,青若翠竹,是个极其有着自己独特风骨的儒雅之士。
“虽然俺也听过很多举人老爷赞扬过咱们绿湖,但是今日公子说的话,俺……小人感觉比他们吟的什么七七八八听不懂的诗要高明许多。”划船的汉子光着膀子摇着船橹,白头巾,棉麻的裤子如同灯笼似的,晒得黑黑的脸上笑容极是淳朴璀璨。
“这位大哥,你的这个赞扬本公子却是受之有愧了,不知游完绿湖之后,何处有地方可以歇歇脚的,最好是有个地方让我可以尝尝这绿湖的特色美食的。”银珞臣游着她早就想来的地方,心情十分畅快。之前被困在谷秋府,每次出府都是为了生活而奔波,现在虽然代嫁到司徒府,代嫁的事情一旦被司徒将军揭露出来,她估计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特别是那个让她琢磨不透的司徒锦茗,绝对是个定时炸弹,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却给了她光明正大外出游玩的自由。
汉子被一声大哥叫的黑黝黝的脸庞泛起不明显的红光,他傻笑着,挠了挠头:“什么大哥不大哥的,公子要是不嫌弃小人只是个划船的,就随俺们村里的称呼,叫俺阿渔就好。”
“那阿渔大哥也别太见外,我一物官职二无官身,就叫我珞臣吧。”银珞臣道。
“珞……臣,这要说到俺们绿湖的特色,无非离不开水,所以俺们绿湖最鲜美的是我们绿湖的银鱼,俺们依靠绿湖生活的人几乎都会弄鱼,特别是俺家丫头,那味道,可是官老爷也称赞过的。”说起自己最熟悉的东西,这位健谈好客的阿渔大哥,摆出个恨不得来说个三天三夜的架势。
“这船上可是有炉灶的,阿渔大哥可愿意给我这个好吃之俗人来露一手。”银珞臣弯腰抱拳,笑意莹莹。
“当然可以,那珞臣你可要等上那么些功夫。”阿渔说干就干,他放下船桨,一个猛子就钻到水里去了,甚是豪迈,这急性子让银珞臣目瞪口呆。
万籁俱寂,心中一片空明,耳旁只有些许风声,稍远处有些许听不真切的鸟声、树叶嬉闹的刷刷声。银珞臣闭目,忍不住拿出一直挂在身后的竹萧吹奏起来。竹萧虽不及玉萧音色清亮透彻,却更添一份潇洒写意。一曲过半,一股更豪情的笛声与萧声相融,两种声音纠缠应和,惊醒了沉醉在自然之声的银珞臣,也惊艳了某些有缘人。
一艘轻舟从不知哪座青山外驶进镜湖,舟头一位紫衣男子迎风而立,匆匆一瞥那雍容的气度刹是惊艳了旁人。银珞臣收萧负于身后,很是不喜与这些看起来便知道身份高贵的某些人往来,于这种人相交,不仅仅是累,而且还代表着数不清的麻烦。
只可惜,银珞臣想转身闪人的想法暂时无人实施。紫衣男子的轻舟已经靠近了银珞臣的捕鱼船:“想不到在这山野之中,居然能闻此妙音,在下不枉此行了。斗胆敢问公子大名,在下君少白。”
“在下不过一介草民,当不得公子之称,在下银珞臣。”银珞臣执礼。
“知己相交,不过于心,谈什么身份地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布衣又如何,锦衣又如何,谁知道下一个王侯将相是不是你。难不成银公子你看不起我君某的才艺,不屑与我交谈,方才的笛萧和鸣尽然是假的。若不是,银兄可愿请我上船一聚。”君少白挑眉,话语之意尽是对权势地位的藐视,为人张狂。
“是在下狭隘了,君兄请。”银珞臣在木桌上添了一个青瓷茶盏,将茶壶放在小火炉上将其中的绿湖水煮沸,再将茶叶置于壶中,待到其清香袭来,水至青绿,将茶水注入盏中,将茶盏清洗。再次重新打一壶水,将茶汤煮沸,请君品尝。
君少白坐在银珞臣的身边,一点也没有嫌弃这捕鱼船的简陋。他看着银珞臣行云流水极具诗情画意的动作,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赞美。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银珞臣今天仿佛才真正弄懂这句话的含义。激扬粪土,指点山河,虽然是今天才相识的陌生人,却是大事、小事,样样事都可以聊到,都可以聊得。他们各自关于不同问题的见解深浅不一,却都有着自己独特的思考。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真没想到在这深山峻谷之中还隐藏着像银兄你这样的人才,真是相逢恨晚啊。”君少白感叹,眉目间神采飞扬:“只可惜今日出门没有带上一两壶好酒,不然今日在下一定要与银兄痛饮一番。”
“难道是我的茶不好,以茶无法替代君兄你的好酒不成。”银珞臣也是心旷神怡的,眉目间尽是浩然正气。
君少白与银珞臣相视一笑,很是默契。
“谁?”君少白的坐姿端正起来,整个人如同紧绷的弦。
此人好强的防范意识。银珞臣闭上眼睛,仔细听着风传送过来的消息。有人靠近。“君兄不必紧张,来的是这艘船的主人。”
“珞臣兄弟,俺回来啦。今天你可有口服了,俺逮到了绿湖最美味的银鱼。咦?这位公子是?”阿渔从船尾露出一个湿淋淋的大脑袋,看见船上一会儿功夫之间多了一个看起来就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吃了一惊。
“在下君少白,不请自来打扰这位船家了。”君少白起身,拱手,丝毫没有因为来者身份的低下而露出半分的轻视之意。
银珞臣看着这一幕,对君少白的好感又加深了一层。面对身份地位与自己完全不同的人,在这个等级森严的世界,他既不因为自己过高的身份而显得高高在上,也不轻贱自己特意去礼贤下士,此人的胸襟与心中的韬略,甚是与旁人不同,居然有种让人在不自觉中为他的特殊人格魅力所倾倒。这是银珞臣第一次在第一次与人见面就对人丝毫引起不了敌意,且对一个陌生人引发好感。当然她选择性的忘记了她小时候偶遇的某个面瘫小孩。
脂香四溢,银鱼的鲜美,单单只是用鼻子闻,就可以让人为之倾倒。
银珞臣和君少白被香味吸引,在菜肴端上来两人同时下筷的那刻,同时发现健谈、博学的对方,居然都是吃货。当吃货遇到吃货,这种坑爹的情感自他们心头油然而生。
第一次因为吃到好吃的,再加上碰到同类型的吃货,银珞臣明媚着忧伤,她堂堂银氏少主居然有一天会遭到被人围困而不自知的地步,看来她这悠闲的十多年时光是消耗了不少她当年的警惕心,这是个大漏洞啊。
君少白放下筷子,起身而立,身如一把出鞘的利剑,再也不掩饰他刻意按下去的强大气场,他握住长笛,在准备好对敌的时候不忘了特意看上被自己拖累的刚交的朋友,却意外于他的执萧相护。
气氛就由刚开始的悠闲变得僵硬,杀气在空中弥漫。君少白从怀中掏出几锭元宝丢到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场面的阿渔怀中,任他手忙脚乱的接过,他望向四周,口气一如既往的霸道:“你们的目的从来只是为了杀我,这两个不相干的人,你们就放他们走,我想你们淮阳楼也不愿意降低自己的格调杀两个手无寸铁的平民。”
“如若有事,去司徒将军府找司徒大少奶奶,她会帮你。”银珞臣快而轻地在阿渔耳旁说着悄悄话,在一脚将他快而狠的踹到水里去。
君少白听到司徒府时,眼睛的闪过一丝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