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寂的黑暗里,他听到了细里细气的猫叫声。
弯弯曲曲的公路像是盘踞在城市里的巨蛇,车道里,大片大片的车辆连缀成一大片,日光明亮到炫目,嘈杂的汽车鸣笛在燥热的空气里此起彼伏。
斑驳的树影透过树叶间隙洋洋洒洒地落了他一脸。
远处的大厦高高矗立,对面的红绿灯跳转,来往的行人像是成群结队的游鱼一样匆匆掠过身边。
他的胳膊肘子上挂着纸袋子,提步走上了斑马线。
他在流水一样的人群里穿行,耳畔时不时响起几声拉长的汽车鸣笛声。
公交车拖着长长的尾气,摇摇晃晃地从车站出发。像是有一把剪刀,剪碎了的光影在成群的建筑物里四散。
他走过车站,路过街头形形色色的店铺,牵着宠物狗的人从他身边路过,穿着高中制服的女学生成群结队从他身边嬉笑打闹着走过去,手挽着手的情侣的切切私语萦绕在耳畔。
便利店的自动门滑开,而后就是一声习惯性‘欢迎光临’,这个时间点的便利店没有什么客人,他一进去就吸引住了工作人员的注意力。
鎏金一样的阳光从透明的玻璃窗漫进了便利店,地砖上像是涂抹上了一层薄薄的蜂蜜。
简单地扫视了一边货架上的东西,原本他打定主意想要买一盒草莓牛奶,视线掠过的旁边的橘子汽水的时候却停顿了一下。
他顿了顿,像是本能一样,抬起的手本落到了橘子汽水上。
便利单的自动门再次滑开,大气上层流动的云层翻滚着,往底下的城市落下成片成片的阴影。
天光明亮又炫目,落在皮肤上的时候泛起了一阵阵灼热的感觉,呼啸而来的风洋洋洒洒地卷起一大片汽车尾气,呛得人喉咙发痒。
他抬起手充当扇子,呼啦了两下空气,总算好了那么一点。
“咪——”
他听到了细里细气的猫叫声。
目光下意识地循着声音的源头过去,最后落到了便利店对面的宠物店,隔着巨大的玻璃橱窗,一窝小猫崽挤在一个篮子里。
鬼使神差一样,他提起脚步,跨过马路,停在了橱窗前,这是一窝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猫崽,一共有五只,小小只的,眯着眼睛挤在铺了软垫和毛巾的篮子里。
其中一只小猫崽睁开了眯成缝隙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瞳清澈又懵懂。
他弯腰,两手抄在兜里,朝橱窗里的小猫崽做了个鬼脸。
“咪——”小猫崽打了个哈欠,趴回去继续睡觉。
据说一天的时间里,猫咪睡觉的时间站了一半以上。
玲玲当当的自行车车铃在背后掠过,宠物店的自动门滑开。
逗完小猫之后,他转身打算离开,却迎面撞上了抱着猫从宠物店走出来的人,红色的头发像是用画笔点在白纸上的朱砂。
她抱着猫,就这样看着他,琥珀色的眼睛清澈又懵懂,像极了一只猫儿。
“咪——”
细里细气的猫叫声又响了起来,被她抱在怀里的橘猫打了个哈欠,露出小巧的尖牙和卷起的舌头,翠绿色的猫眼眯成了一条缝隙。
“你好像一只猫。”
抱着猫的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眉眼弯弯,细碎的光影仿佛落进了眼瞳里。
“猫咪先生。”她说。
抱着猫的人在笑,漂亮的眼睛里盈满了春水一样的笑意。
脑袋微微一侧,红色的头发像是垂落下来的一缕丝绸,从肩头滑到了胸前,柔软的嘴唇向上弯起,浅浅的笑意浮现在嘴角。
汽车的鸣笛声,细里细气的猫叫声,自动门滑开的声音,人群里传来的私语,呼呼在耳畔的风声,所有近在咫尺的声音仿佛都在慢慢地从这个世界剥离开来,寂静像是铺天盖地的海潮一样,瞬间淹没了整个世界。
呼啸的风声回荡在海边。
翻腾起来的浪花在天边拉出一条柔和的白色线条,扑上来的潮水在沙滩上拉出褶皱,褪去之后,新的浪潮又扑上来,拉出新的褶皱。
瞳孔里映出很高很蓝的天空。
海浪一股脑地撞在礁石上,碎成一大片的浪花像是白色的碎玉以四溅。
海鸟洁白的羽毛在阳光下泛着鎏金一样的光辉,振动双翼,宛若疾驰的箭矢一样,擦着海水掠过海面。
耳畔回荡起海鸥的啼鸣,沙沙的海潮声萦绕在海滩上。
他听到了水花溅落的声音,海滩的另一边有人一路踩碎白色的浪花,朝自己走来,灌了海风的宽大衣袖鼓起,像是振动羽翼的白鸟。
白衣绯绔,红色的头发在海风里飘飘忽忽得宛若一团红色的云朵,她赤着脚,被踩碎的浪花像是白色的泡沫一样四处飞溅。
“嗨,你有没有想我呀?”
一路踩着浪花的人停在他面前,仰起头,眼里荡漾着笑意,红色的头发在海风里飘扬如丝绸。
眉头不自觉地松开了,他弯腰,一手托着她的腰肢,一手托着她的膝弯,想抱小孩子一样把她,把他的妻子从海水里抱起来。
赤||裸的脚丫子沾上了海水和沙子,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指甲盖上泛着浅浅的粉红色。
晃了两下脚丫子,她抱住了他的脖子。
“非常,非常地想。”他仰头亲吻妻子的嘴唇,柔软得像是花瓣一一样。
呼啸的海风卷起白色的海浪,矗立在山顶的鸟居垂下古老的注连绳。
“怎么换衣服啦?”五条悟托着弥生月的膝弯,抱着人站在海风里。
炫目的天光里,他眯起了猫一样的蓝眼睛,狡黠又美丽。
“以前一直在穿的衣服。”弥生月抱着他的脖子,整个人像只猫儿一样窝在他双臂里,“我有好几套,一年四季都穿一样的衣服。”
“我没看过。”五条悟嘟嘴,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好看吗?”弥生月弯了弯眼睛。
“好看。”五条悟眨眨眼睛,表情认真又严肃,把怀里的人往上颠了颠,可正经了。
弥生月弯了弯眼睛,似乎很高兴。
“我在一个庭院里住了好久,很多时候只有我一个人。”
绯色的宽绔下,白皙的脚尖摇曳了几下。
五条悟顿了顿,慢慢地开口,“你以后都不会是一个人。”
弥生月还是笑,笑容像是温暖的水淌进了心里,心口都柔软起来。
“刚才晃了会儿神,做了个噩梦。”五条悟抱着老婆,连埋在弥生月的胸口,闷闷的声音在海风里响了起来。
“什么噩梦?”弥生月摸摸他的头发,发梢会翘起来的白头发,扫在掌心里,柔软得不可思议。
“你不认识我了。”五条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委屈。
他们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眉眼里的笑意清澈如初,却不再有任何的熟稔。
他们不认识,他们只是两个在街头偶遇的陌生人而已,仅此而已。
“梦和现实是相反的。”弥生月亲亲他的额头,像是在哄小孩一样,轻声哄着二十八岁的大猫咪,“亲一亲,噩梦飞走啦。”
得到老婆亲亲的大猫咪眯了眯眼睛,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呼噜声。
“等我。”五条悟弯了弯嘴唇。
“可是我等不及了。”弥生月的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在丈夫的眉心上亲了亲,“我好想你呀,很想很想。”
以前学过一句来自大海另一端的国家的古语。
一如不见兮,思之如狂。
过分夸张了啊。
这是年少之时没有任何爱情经历的她的第一个念头,然而现在,她似乎有点明白说这句话的人的心情了。
“我们分开的时间好像连一天都没有。”弥生月说,“但我已经想你想得要命啦。”
五条悟语塞了一下,这让他怎么说,他老婆平时呆萌呆萌的,总是犯傻,傻乎乎的样子超级可爱,说起情话来的时候顶他三个五条悟,要命了。
“早点回来见我。”唇角上扬,天幕蔚蓝到炫目,弯弯的眉眼漂亮又动人。
五条悟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颤动。
“悟。”红红的嘴唇在海风里一张一合,天边细碎的光辉映着鲜亮的红色,“早点回来,我的猫咪先生。”
他抱着她的妻子,海水撞在一起翻出白色的浪花,红色的发丝像是将两个人的命运纠缠在一起的红线。
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涨潮之时翻腾的海水,金色的光辉炫目得让人想要流泪。
仿佛大门被推开的那一刻,白光浩浩荡荡地挤进来,金色的锁链疯狂朝着门缝涌出去,群起仿佛成群结队的蛇群。
他的手臂上缠着一条金色的锁链,温暖的,仿佛被笼罩在纸灯罩下的烛火一样,散发着温暖的光。
盘踞在身边的白色枯骨一瞬间溃散,嶙峋的骸骨像是雪片一样融化在了空气里,柔软的白光铺天盖地地吞没了阴影。
缠住他手臂的锁链像是一只手,拉着他一路往外跑,跑出这个没有光亮的世界,跑到有她的世界里。
淹没整个世界的寂静被打破过后,群起蜂拥的窸窸窣窣歇敛过后,一片漆黑的天空映入视野之中,眼前的世界一片狼藉。
他看到了熟人的面孔,那张脸的主人与他度过了人生最重要的三年,那三年的时间重要到足以被他烙进灵魂里。
熟人的皮囊底下却不是故人,错愕到无法形容的表情让五条悟想要笑。
此时他的情况明显不太好,一只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另一只手却在拼命阻止想要了自己老命的手,整一个精分现场。
“整快点,我赶着回去陪老婆。”
五条悟在在场的人活着见了鬼的表情里,表情冷硬得像是被凿刻好的冰雕,苍蓝色的眼瞳迸发出的光芒璀璨到诡谲。
……
身体仿佛陷进了一片柔软的云雾里。
她看到了火光,被火焰舔舐着的木柴‘哔啵’一声,弹出个火星来。
有人坐在火堆旁边,火堆周围支了几个简易的烤架,上面串起来几个……蘑菇?
“呀,你吃蘑菇吗?”
火光照亮了那个人的脸,对方脸上的笑容还是一样的清爽明朗,带着蜜汁乐观从地上拔出了一串蘑菇递过去。
弥生月差点就要把人的脑袋摁进火堆里,红烧狗头,好悬在认出对方之后,强行抑制住了本能,到底没有付诸行动。
她看了一眼对方递过来的蘑菇,表皮被烤得酥脆,烤得刚刚好。
顺带说一句,这人的蘑菇从来都是自产自用。
“我不喜欢吃蘑菇。”
弥生月这么说着,还是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串蘑菇。
对方闻言马上原地下蹲消沉,丧气不要命地往外冒儿,大有泛滥成灾的节奏。
“柱间。”弥生月喊了一声。
对方没动,自顾自地消沉。
弥生月想了想,决定问个困扰了她很久的问题,“你是不是背着姐姐精神出轨宇智波斑了?”
千手柱间:“……你说啥?”
对不起,风太大,他什么都没听到。
“我说,你是不是背着姐姐精神出轨宇智波斑啦?”弥生月拔高声音。
“我没有啊,我和斑是纯纯的挚友啊!你的脑子到底都在想什么啊?我爱的人是水户啊!我打小就喜欢她,虽然她有时候超级……凶残!结了婚之后更凶残了,但是我还是爱她,她是我老婆……”千手柱间满面崩溃的表情,一边哀嚎一边扯着嗓子大喊,“我爱的人还是水户啊!”
“你的脑袋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虽然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你的脑回路跟别人的不太一样……”
人高马大的男人絮絮叨叨,宛若一个老妈子,自顾自地抱着膝盖原地下蹲叨逼叨逼了半天之后丧气又双叒叕不要命地往外冒儿。
弥生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蘑菇,又看了看陆陆续续从千手柱间身上冒出来的蘑菇,果断把蘑菇插回了火堆前的土里。
空气里陷入了一阵尴尬到让人想要抠脚趾的沉默,火堆里时不时‘哔啵’两声冒出几个火星来。
“你好像长大了一点啊,弥生月。”千手柱间摸摸弥生月的头发,宽厚的手心宛若父兄一样让人心安。
“我……二十五了。”弥生月呆呆地看着燃烧的火堆,火光在她的眼瞳里跳跃。
“不止二十五哦。”千手柱间挤了挤眼睛,不轻不重地在她的脑袋上拍了两下。
目光逐渐柔和,他看着弥生月,宛如一个父亲看着女儿,“在漩涡族地的那几年,你的时间仿佛不曾流动。”
弥生月低着头,火光映在他的脸上。
“因为你的心没有长大,那里没有教会你做一个人。”千手柱间的目光柔和,“我和水户教给你的东西非常地浅显,没有给你活着的感觉。”
弥生月抿了抿唇。
“你看起来有好好长大。”千手柱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你是遇到了什么人吗?”
“我……有妈妈了,我还有猫咪,有朋友,我去学校上学,在学校里跟人打过架……”弥生月的眼睫动了动,“后来……”
弥生月断断续续地开始回忆自己的一生,起点在埼玉县,也许会更早一点,从她被那双温暖的手抱起来的时候开始,温柔的女人在她耳畔一遍一遍教她喊自己妈妈。
“我总是在跟一个人打架、吵嘴。”
磕磕巴巴的斗嘴,时不时的斗殴,那段时间她跟人斗嘴的功力简直突飞猛进。
“我们有很长时间都没有见面。”
他们在时间里分道扬镳。
“我有了爷爷和弟弟。”
离开之前,妈妈把她托福给了温柔的家人。
“再后来……”
春天的雨水一直下,下个不停,流水卷起零落的樱花,那双漂亮的蓝眼睛沾上了水珠。
“我结婚了。”
稀里糊涂就结婚了。
千手柱间:“……”
等等,中间是不是省略掉了什么重要的过程?
弥生月托着腮,火光掉进了琥珀色的眼瞳里,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这是千手柱间第一次看到这副模样的弥生月,笑容宛若甜腻的糖浆,眼瞳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弥生月看着哔啵作响的火堆笑,丝毫没有注意到千手柱间大半张脸都陷入了阴影里,表情变得格外危险。
回过神来的时候,对方脸上的笑容都带着一股子机械似的僵硬,脱口的声音都在颤抖,“弥生月,你还小……”
弥生月眨眨眼睛,认真地告诉他,“我不小了,我二十五了。”
她突然回想起五条悟的掌心贴着她的腹部问她,这里会不会用宝宝的事情,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了红晕。
“应该很快就会有宝宝吧。”弥生月小小声地嘟囔着,却被人一字不漏地听了去。
千手柱间:“……”
我#@%*……
禽兽啊,哪个禽兽啊昂?!
不怪他会这么想,印象里的弥生月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姑娘,傻乎乎的,干什么都是一副懵懂的模样。
“如果我没来这里的话。”末了千手柱间听到弥生月说。
声音很轻很轻,宛若一点点消散在空气里的灰烬。
弥生月把头埋进了膝盖里,热意涌上了眼眶,酸涩的感觉像是潮水一样在鼻腔里泛滥。
“我好想他啊,可是我现在见不到他啦。”
泪水从眼眶里滚落,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深色的水痕在火光摇曳的地面晕染开来。
哭泣声断断续续地在空气里响起。
一只手摁在了她的发顶,她抬头,哭花的脸像只小花猫。
千手柱间笑了,露出满口干净的牙齿,“那就去见他呗。”
“可是我不是……”弥生月呆呆地看着他,仿佛还是很久以前那副傻样子,眼泪也跟着一块傻傻地从眼眶里滚下来。
“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忌讳你的存在吗?”千手柱间一点一点地帮她擦掉眼泪,脸上的笑意不改。
“知道。”弥生月吸了吸鼻子,“我是个死胎,苏迦叶把我生下来的时候我就死了。”
她抬手抹掉了眼眶里的泪水,“她不承认我的「死亡」。”
活着就会遭到束缚,倘若把肉||体比作容器,那么它救赎束缚灵魂的容器。
强行唤醒容器,许下的诅咒找回沉寂的灵魂。
苏迦叶成功了。
只要还有一点点气息,刻在她后背上的咒文就会强行唤醒她的身体,蛮不讲理拽回她的灵魂。
违背常理的存在。
人们忌讳一切超出自己所知和掌握的存在。
“所以你可以去见他。”千手柱间咬牙切齿地说。
虽然不知道那个「他」是谁,但是现在,他跟「他」,就跟爸爸和突然从路边冒出来夺走了自己闺女的野小子的关系是一个样的!
最可恨的事情是他还不得不把闺女拱手相让。
弥生月呆呆地看着他,眼眶里还泛着水光。
“去吧去吧。”千手柱间摸摸她的头发,笑容温厚,“一定一定要幸福啊。”
很多他们没能做到的事情都没能做到,想要获得幸福的人都没能做得到。
如果你幸福了,他们心里会多出安慰,当年的他们,似乎并没有那么无能。
弥生月吸了吸鼻子,张了张嘴。
“快走啦。”千手柱间大力拍着自己的小妹妹的肩膀,催促道,“快走快走,水户那边,我会帮你问好哒!”
火光映着那张笑容清爽的脸,他在一片温暖的光芒里朝她挥手告别。
她吸了吸鼻子,酸涩的感觉像是潮水一样,从鼻腔里涌出来。
……
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视线又模糊到清晰,看到的事白色的棚顶,耳边是滴滴答答的仪器运作声音。
全身的骨头都在隐隐作痛,身体仿佛被人碾碎了一边之后重新组装回来,动一动手指都成了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空气骤然传来冷凝的杀意,身体本能地往床边一滚,一把刀子直接砍到了床上,尖锐的金属撕裂了布帛。
“请你安心地上路吧。”穿着黑西装的辅助监督高高举起手里的刀。
弥生月就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他是这么心安理得地让人去死的?
红毛忍着全身的剧痛,身体往旁边一滚,躲过了破空砍过来的一刀之后,推倒了旁边的支架,抄起旁边的仪器照着对方脑门就砸出去。
可惜她现在力气太小,反应也太迟钝,对方堪堪躲过了袭击。
刀子要落下来的时候,对方的后脑勺遭受了重击。
一条胳膊上裹着厚厚绷带的上班族咒术师额角青筋暴跳,表情阴沉地放下了举着棒球棍的手,“对不起,手滑,没看到。”
空气里又响起了吨吨吨的声音,倚在门口看大戏的禅院家家主仰头吨吨吨地喝干了手里的酒瓶子,砸吧砸吧嘴儿,“哎呀,这天花板怎么晃来晃去的?”
“死老头子,你是嫌你自己年纪太大了。”黑发绿眼睛的男人撇了一眼地面上的人,目光落到了一头白发的弥生月身上,扯了扯带疤的嘴角,“五条悟的老婆?嘁。”
最后那一声很是微妙。
弥生月脑袋晕乎乎的,在场的诸位,人数加起来,光是清醒的人就能凑够一桌麻将的人。
在场唯一的良心人七海建人小心地用自己目前还能用的那只手把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他呢?”
弥生月抓住了七海建人的手,那力道,难以相信她适才被家入硝子判定为与死亡近在咫尺。
门口吵吵闹闹的,七海建人眉头皱了皱,低头对弥生月说:“这里现在对你和这位……”
目光在嘴角带疤的男人身上停顿了一下。
男人举起手,嘴角一撇,“我只是个零咒力的普通人。”
普通人,划重点。
七海建人:“……”
我信你个鬼,就凭你暴打咒灵那股劲我就不信。
“总之,现在这里对你不安全,你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七海建人说。
高层一天到晚都在致力于搞五条悟和搞五条悟,搞不到五条悟就搞他老婆和学生。
弥生月明白,有些人想要她的命。
到底是怎么跑出去的,回想起来,她也是个懵的,她还记得穿着白大褂的家入硝子,一向懒懒散散的女性今晚上分外地暴躁,拎起灭火器就给了想要背刺她的辅助监督来了一下。
顶着黑眼圈的女校医捋了一把刘海,宛若女鬼下凡,狠狠地踹了一脚地上的人,“今晚上本来就已经足够糟心的了,你们就不能消停点吗?”
“还不快走?”家入硝子往嘴里叼了一根烟,火星燃起,呛人的烟草味升腾。
她一路往前跑,被咒灵和诅咒师蹂||躏过的涉谷显得很是颓败,呼啸而来的夜风灌了她一嘴。
一头白发,加上身上又脏又破的高专||制服吸引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力。
弥生月喘着粗气,在涉谷的街道上踉踉跄跄,宛若在大雪天里失去了导向的人,全靠本能往前跑。
全身的器官仿佛都在超负荷运作,骨骼在发出痛苦的哀鸣。
她不顾一切地往前跑,不停地跑。
想要见他的欲望野草一样肆意疯长。
想见他,想要见他。
“弥生月。”
突然响起的声音如梦似幻,被空气挤压的肺部的痛苦抗议一瞬间停止。
弥生月傻呆呆地回头,一片灰暗的色调里,那抹蓝色像是突然亮起的星光,璀璨到足以夺去所有人的注意力。
她傻愣愣地看着他看了很久,他似乎也傻掉了,两个人隔着几步路的距离,望着对方的眉眼。
她突然笑了,如释重负一般,心满意足得像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姑娘。
脑袋一阵晕眩,视野急剧变化,她一股脑撞进了某个人的胸膛里,身体突然腾空,膝弯被人托着抱了起来。
脸颊贴上了另外一个人的脸颊,体温源源不断地传来。
老久,他才开口,“你的身体好冷。”
“衣服都坏掉了。”
弥生月抱住五条悟的脖子,身体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贴。
“头发……”他动了动嘴唇。
“情侣发色,好看吗?”弥生月笑,抱着他脖子的手更紧了。
五条悟什么也没说,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蹭了两下。
“我好困。”眼皮突然沉重,困倦像是潮水一样涌上来。
“你睡会儿,我抱你回家。”五条悟说。
“可是这里……”
弥生月死死撑住自己的眼皮子不让它掉下去。
“私奔啦。”五条悟亲亲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