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咪呜——”
屋檐下的玻璃风铃在风里打了个旋儿,铃舌在风铃里乱转个不停,风里都是玲玲当当的声音。
柔软的肉垫子踩在地板上安静无声,轻盈敏捷的黑猫甩着尾巴,跳到了地板上。
黑色的小家伙打了个哈欠,张开嘴巴,露出粉红色的小舌头和尖尖的牙齿,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金色的阳光,小家伙走到哪里,地板上的黑影子就走到哪里。
“你又来啦。”
弥生月抱起小黑猫,小家伙卷起尾巴,黑色的尾巴绕在白皙的手腕上,皮肤传来尾部毛发轻柔的触感。
“咪呜——”
被腾空抱起来的黑色小家伙又叫了一声,尾巴一甩一甩的,琥珀色的眼睛里的阳光像是细碎的金箔,漂亮极了。
他看起来胖了一点,可能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找不到吃的就跑来弥生月住的庭院里找吃的。
栗子婆婆最近有教弥生月喂猫,只要他来,弥生月就会自觉地去喂他吃的,栗子婆婆告诉弥生月不少关于猫咪的事情,比如猫咪进食的时候不要去打搅,也不要摸他们,如果要摸,就要等他们吃饱喝足了之后,因为猫咪不喜欢被人打搅进食。
“咪呜——”
……
“喵呜——”
大橘猫偏过头去,蹭了一下弥生月的手背,手背上泛起毛茸茸的触感。
回过神来的时候,弥生月看到了趴在自己腿上的大橘猫,橘色的尾巴蜷缩在胖胖的身体周围,幽幽的绿色眼睛眯成两条细小的缝隙,两只竖起来的耳朵抖了抖。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雪花,细碎的雪花落进人的衣服之间,顷刻被融化在衣物里,因为太过渺小,连水渍都没有留下。
隔着玻璃窗可以看到街道上来来往往路过的人,穿着西装拿着公文包的上班族,打打闹闹的年轻漂亮女孩儿,手挽着手牵着彼此的小情侣,天空是灰蒙蒙的,落下来的雪寂寥寒凉,底下的城市却无声无息地通过千姿百态的人群溢出活力。
大橘猫张开嘴巴,轻轻‘喵呜’了一声,眯起来的眼睛还是没有睁开,半睁开半闭上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每时每刻都在打瞌睡。
弥生月低头看着她膝盖上的这坨肥硕的橘,额角的碎发静静地垂落。
她有点发愣。
腿上的大橘猫眼睛睁开了一点点,就一点,缝隙里露出来的绿色宛若翡翠。
“大橘猫。”弥生月伸出手,摸摸大橘猫的脑袋,“你为什么要跑来找我呢?”
声音很轻,像是无声无息下落的羽毛,像是在问大橘猫,又不像是在问他。
趴在弥生月腿上的肥橘抖了抖耳朵,没发出任何声音,连一声‘喵’也没有,眼睛又眯了回去。
汪汪汪——
喵喵喵——
医院里的狗和猫居多,无论是被护士抱着的还是被主人牵着的,猫猫狗狗在一瞬间,宛若相约好了一般,瞬间躁动起来,汪汪喵喵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像是杂乱的交响乐。
弥生月腿上的大橘猫也不打瞌睡了,募地睁开了翠绿色的眼睛,眼中的困意全无,精神的样子完全让人很难想象,这家伙在前一秒还在打瞌睡。
被主人牵着的白色博美犬张开嘴巴汪汪乱叫,云朵似的尾巴晃个不停,在地上急得连蹦带跳。他的主人是个漂亮的小姐姐,博美犬围着他的主人一边汪汪叫,一边张嘴要她的裤腿往外扯。
小姐姐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博美犬躁动成现在的样子,牙齿不停地在她的裤腿上摸,几乎要把她的裤子磨烂了,她试着安抚他的小博美犬,但是小博美犬还是叫个不停,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小姐姐有点生气。
“动物的危险感知能力要远远超过人。”有人告诉养小博美犬的小姐姐。
小姐姐抬头就看到了比自己矮半个脑袋的红头发女孩子,她抱着一只好大的橘猫,比自己养的博美犬要大只好多的那种。
红头发女孩子看着小博美犬,“这里有可怕的东西,让他害怕得想要逃跑,但是你在这里,所以他想带着你一起跑。”
仿佛是应喝了弥生月的话,小博美犬叫得更加大声起来,宠物医院的楼道里都是汪汪喵喵的声音,猫咪和狗狗,天生就是不对头的生物,但是在察觉到危险的气息的时候,反应又是如此的统一。
“快跑吧。”弥生月轻轻说,“带着你的小博美犬一起。”
咪呜——
咪呜——
一片狗叫声和猫叫声的浪潮里,恍惚间,弥生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咬自己袖子,拼命扯着自己的袖子往外拉,他急切地喊叫着。
——你快跑呀,你快跑呀。
——你会死的。
黑色的尾巴甩个不停,咪呜咪呜地叫个不停,在地板上急得团团转,但就是不肯自己走开。
“喵呜——”
大橘猫张开嘴巴,喊了一声。
弥生月回过神来,一只汪汪叫的金毛拖着主人往外拉,金毛犬这个时候发挥出来的力气比哈士奇的还大,直接把主人拖到了门口。
医院里的护士和医生手忙脚乱,受惊的宠物们叫个不停,急切地想要离开这座建筑物。
弥生月看到了之前抱着短毛猫的小护士,小护士看起来焦头烂额的,不明白为什么医院里的动物们一瞬间都躁动起来,成群的猫狗像是暴涨的潮水一样从她的脚下穿过去。
弥生月把小护士拉到了一边,脱离猫狗浪潮的小护士松了口气。
“你有看到我的毛茸茸吗?”弥生月问。
小护士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弥生月口中的毛茸茸是什么。
“白色的毛毛,蓝色的眼睛,戴着小墨镜。”弥生月说。
小护士反应过来了,是那只长毛猫,比别的猫要大,也比别的猫要漂亮,她见过的猫咪,那只戴着小墨镜的大猫咪是最漂亮的猫咪,给他做体检的时候,她还担心这只猫咪这么大一只,是因为饲主太过纵容他,饮食不控制导致过度肥胖。
做体检的时候,小护士还担心白色毛茸茸以后会因为过度肥胖导致许多并发症,暗暗地提醒自己过后要提醒他的饲主控制他的饮食,这么漂亮的猫咪,如果英年早逝,那就太可惜了,结果检查下来,这只猫咪的体脂率很低,一身腱子肉。
医院里的医生不仅堪堪称奇,说如果不是因为猫咪不会去健身房健身,否则他都要以为这是一只天天跑健身房的猫咪了。
“他在楼上的手术室里!”小护士反应过来。
弥生月把大橘猫塞进了小护士的怀里,沉甸甸的大橘猫被塞过去的时候,小护士踉跄了一下,差点没抱住这只肥橘。
大橘猫喵喵喵地叫起来,一脸不乐意。
“你快出去。”弥生月告诉小护士,“医院里出事了。”
末了弥生月又补了一句,“带着我的猫一起。”
弥生月说完就跑了,小护士抱着大橘猫愣愣地站在原地,红头发的女孩子逆着猫狗浪潮,往医院里跑,视线里的红头发像是风里摇曳的火焰,如火如血。
*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扣住脉门,指甲陷入皮肤里,反身把那只手向后扯开,手腕翻转,直接把人摔在了地上。
被摔在地上的人脸跟医院的地板来了个亲密的接触,‘咚’一声摔在地上,疼得嗷嗷乱叫,夏油杰快速高踢腿下劈,脚后跟直接砸在对方的脑袋上,对方的下巴直接磕在地上,当场疼晕了过去。
夏油杰看着被摔在地上的人,七仰八叉不省人事,一时间他不由地唏嘘起来。
这招其实是跟弥生月学的。
围观了无数次小红毛和五条鸡掰猫的斗殴,连夏油杰都不得不承认,如果单单是用体术跟小红毛对上,无论是他是五条悟,都没有胜算的,起码目前是没有胜算的。
天与咒缚本就拥有一般咒术师难以企及的强大肉||体,何况是小红毛一看就是精通肉搏路数的人,倘若是在使用术式的情况下,无论是五条悟还是夏油杰,胜负是没有悬念地朝他们这边倾倒,但是在肉搏的情况下就另当别论了。
动脉、肾脏、心脏、脊骨、致死的穴道……弥生月对人类身体中的要害了如指掌,打架的时候,专门挑着一击就能让人倒地不起的地方去。
自从某个冬日被小红毛戳中穴道放倒在地上之后,夏油杰偶尔会和弥生月讨论讨论体术,顺便切磋。
适当的力气切中颈动脉可以让人晕过去,正中心脏可以让人心梗死,第七根脊椎骨是身体中枢……有些地方甚至是临床经验的专业医生才能接触到的地方,小红毛都了如指掌。
“我听到的。”弥生月说,“放大听觉之后,可以听到心跳的声音,肺部交换气体的声音,肝脏运作的声音。”
因为变态的五感,知道运作的规律,所以对要害也是一针见血。
“力度的大小、切中的位置,造成的效果都不一样。”
当时被小红毛切中颈动脉晕过去前一秒的夏油杰只有一个念头,这世上的套路千千万万,没有穷尽的套路,只有你想不到的套路,红毛诚不欺我。
夏油杰嫌弃地看了一眼被摔在地上的诅咒师,蹲下身来,在他身上摸索,摸来摸去摸出了一个盒子,上面的残秽确定是那间东西没错了。
丸子头dk挑了挑眉头,心说难道悟的手术室白进去了?
盒子还是完好的,就是不知道里面的东西如何,这东西的年代可久了。随着时间的推移,附着在上面的封印也削弱了,脆弱得跟张纸一样,打印专用的复印纸保不齐都比它要结实。
诅咒这种东西不妥善处理的话,会随着时间的推移壮大自己,已有的封印术根本跟不上它壮大的速度。
要是被人扯下那层封印就糟糕了,外泄的咒力会引来各路咒灵。
重新封印花的力气可不小。
拉开盒子夏油杰就感觉到了浓重的残秽,仅仅是残留下来的残秽气息,生前的狂暴却扑面而来。
盒子是空的。
夏油杰愣了一下,看了看晕在地上的诅咒师,又看了看自己,心说我现在把他弄醒问问这玩意儿去哪儿了行不?
说干就干,刚想实践脑内想法的夏油杰兜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夏油杰皱了皱眉头,把空盒子塞进兜里,掏出手机摁下接听键,“莫西莫西。”
“是我。”电话里传来五条悟的声音。
夏油杰顿了一下,“你身上的诅咒消除了?”
哇塞,真是可喜可贺。
电话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下,转而传出磨牙的声音,对方显然是恨不得把他活剥了,“待会儿再跟你们三个王八蛋算账!”
王八蛋,居然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亏得他想得出来!回头他要报复回去!
“手指被咒灵吞了。”五条悟说。
夏油杰顿了顿,视线在眼前几个东西上来回打转,看了看手机又看了看空了盒子,再看了看不省人事的诅咒师。空气里突然膨胀起来的咒力,周围突然躁动起来的咒灵,全都告诉他,五条悟没驴他,挚友虽然平时不靠谱,但在大事上绝对靠谱,叫他五条靠谱都没问题。
这会儿事情大条了。
夏油杰想。
*
人都是会产生负面情绪的生物,无论看起来如何的和蔼可亲,都是会产生负面情绪的,身体的咒力随着负面情绪增加而外泄,进而诞生出诅咒。
医院这种地方就适合滋生出各式各样的诅咒,即使这是宠物医院,何况这个地方还是曾经频频出现不明死亡的案发现场。
家入硝子滑出手里的咒具,咒具出自东京咒术高专的忌库,被做成一把肋差的样式。
硝子不适合在正面战场是跟咒灵硬刚,罕见的反转术式,又可以治疗他人,一入学就被咒术界重视起来,她只要在后面负责伤员就好了,不需要在正面战场是跟诅咒师和咒灵刚,需要刚的从来都是一年级的另外两个狗逼。
但是不需要在正面战场上硬刚,不代表她不会。
家入硝子提着手里的肋差,在楼道里快速奔跑,背后是体型巨大的诅咒,细长的四肢像是没肌肉的骨头,长大的嘴巴像是河马的嘴巴,两只眼睛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窝里。
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只有一堵雪白的墙。
女孩面无表情地继续跑,甚至还加快了速度,随着动作飞扬起来的短发起起落落,裙摆摇曳如风中盛开的花朵。
家入硝子抬脚踩在墙壁上,另一只脚用力,踩着墙壁起跳,凌空翻转,视线倒转,手里的肋差划出,一手拿着刀柄,手心按住刀柄的末端,硝子直接把刀锋刺进了咒灵的头颅里,按在刀柄末端的手用力,整个刀身没入了咒灵的头颅里。
咒灵歇斯底里地发出震耳欲聋的哀嚎声,头颅狠狠地砸在地上,没有了气息。
家入硝子把刀□□,从咒灵身上跳下来,甩了甩刀锋沾上的血,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根烟,点上了火。女孩子站在咒灵的尸体后面,一边抽烟,一边皱起眉头。
五条和夏油那俩狗逼在干什么?让我一个奶妈来处理这等破事。
好在医院里的大部分人员已经被「窗」疏散了,现在也不用担心自己上新闻什么的了。
医院定期会举行消防演练,演练了无数次,这里的护士和医生应付突发的火灾可谓是手脚麻利,那个辅助监督脑瓜子也是相当的麻溜,收到信号直接奔广播室里嚎一嗓子着火了。
家入硝子看了看墙角里的广播器,心说广播是个好东西。
刚想要吐出一个烟圈来舒爽一下身心,左前方的墙壁却骤然轰塌,混凝土和碎裂的玻璃块儿哗啦啦的落下,尖锐的碎石和玻璃碎片刮花了对面的墙,跟着碎石和玻璃碎片一块儿砸出来的还有一个人,那人直接被糊到了墙上,哗哗下落的沙土扬起一大片尘埃,模糊了视线。
家入硝子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捏紧了手里的肋差。
那堵墙是被人砸穿的,有人摁着对方从墙的另一端撞击,力度大得直接用人砸穿了墙。
家入硝子龇起牙齿,医院的墙可不是豆腐渣工程啊,夏油杰那个体术爱好者都做不到砸穿穿墙壁吧?他最多只能劈开两块儿砖头,而且还是劈开了还得嗷嗷叫着找她来反转术式的那种。
如果对方是敌人,那就糟了。
但是能砸穿墙的人跑来宠物医院做什么?给猫猫狗狗看病体检?别搞笑了,这种一看就不是正常人的人跑来这里做这种事情?多半是为了那东西来的。
家入硝子捏着刀柄的手更紧了,手心甚至渗出了汗水。
她一个奶妈,跟咒灵这种脑子不好使的货色硬刚没什么压力,但是刚上硬货色,真的是……相当糟糕。
被弥漫的尘土遮掩住身形的人缓缓靠近,家入硝子额角渗出汗水,握着刀柄的手越发的收紧,心脏跳动的速度加快。
一只白色的运动鞋首先进入了视线,然后是宽大的深蓝色呢子外套,外套的款式比较宽大,更显得对方身形越发的小只,红色的头发被高高绑起,一缕红色的头发落在肩头上。
拎着灭火器的小红毛缓缓进入了家入硝子的视线,对方看起来杀气腾腾,手里的灭火器底部还滴着血,红色的血滴在地上把覆盖在地上的尘土染尘了深色。
家入硝子:“……”
还真特么是个来给猫猫狗狗看病体检的家伙。
家入硝子看了看被倒在地上的人,对方是个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的成年男人,身上的血迹表面是给小红毛用灭火器砸的吐出来给喷的。
募地回想起来五条悟说的这红毛一身怪力。
家入硝子深吸了一口烟,给自己冷静冷静,冷静完了又看了看红毛,红毛已经走到了男人面前,灭火器滴血的底端抵上了男人的脑门。
“我再说一遍,我的猫在哪里?”小红毛冷冷地开口,声音无喜无悲,冷静到了极点,冷静到让人心里泛起一种凉凉的感觉。
一时间那双原本柔和的琥珀色眼睛里像是翻滚着熔岩一样,冷静地把沾上血的灭火器抵到人家的脑门上的样子,简直像是把吼叫声压抑在喉咙里即将咆哮的母狮子,活似对方一个说错话她就能一灭火器下去送他归西。
家入硝子心里‘咯噔’一声,不由地对五条悟肃然起敬,心说五条悟你居然还没给这红毛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