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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生月,我是妈妈哟。」
窗台上流淌的阳光温暖明媚,窗外樱花树枝头上的芽儿柔软浅嫩,女性抱着小小的婴儿,脸颊轻轻贴上婴儿柔软的脸,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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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真忽悠小红毛的他今天真的是很不容易,这两天精神上饱受五条悟和弥生月双方无意识联合摧残的夏油杰是这样认为的。
诅咒这种东西,更多时候造就其的是人的念想,抛开所有的一切,留下其中强烈的执念和负面情绪,随着时间的增加发酵,一旦爆发,引起的灾祸简直无法预估。
普通的诅咒放五条悟一个无下限轰过去就了事,这个诅咒貌似是川端家的人对川端家的人的诅咒,经过长时间的发酵和其他诅咒扭曲之后,原来的面貌已经不可知了。
好死不死就在这个时候,川端家的咒术师已经死的一个都不剩了,唯一的后代是个没有术式的普通人。
至于弥生月,对于她母亲家族的事情,无论是饱受这么长时间的精神摧残的夏油杰,还是一直在‘把小红毛揍一顿’的边缘大鹏展翅白鹤亮翅的五条悟,两个人都可以推测出来,除了母亲出嫁之前的姓氏,和家族主打营业项目是‘跳大神’之外,啥都不知道。
五条悟转过头去,苍蓝色的眼睛对上了夏油杰细长的眼睛,目光深沉。夏油杰登时就明白了这货什么意思——既然这家伙没用了,干掉吧。
夏油杰:“……”
你还吃着人家的大福呢。
感受到小红毛同样饱含深意的夏油杰尴尬的笑了笑,刚想说点什么,就看到弥生月脸上的表情变了。
呼啦——
冷风从敞开的窗户灌了进来,白色的窗帘被掀起。
五条悟看到了红头发的主人大门都来不及走,直接翻过墙出了门,顷刻间,庭院里只剩下下落的樱花。
夏油杰愣了愣,心说这跑这么快,小红毛属汽车的吗,吃什么长这么大的?
夏油杰没多想,火速召唤代步工具咒灵拽上个五条悟就追上去。坐11路公交车……他担心自己追不上那个红毛。
弥生月骤然变换的脸色让夏油杰心里弥漫起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起初是惊讶,后来是慌张,焦急、慌乱、担忧,混杂在一起之后,弥生月表现出来的表情简直是不要太明显。
小红毛看起来也不像是会掩饰自己的样子。
——出事了。
五条悟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小墨镜,“小红毛感觉到了。”
“什么?”夏油杰操控着咒灵,眼角余光督向五条悟。
五条悟看向川端家祖宅不远处的山林,郁郁葱葱的树木遮掩住了底下的一切,星光掩映下,只能看到淡淡的轮廓。
“小红毛往那个方向跑了。”五条悟说。
夏油杰的瞳孔收缩了一下,扭头看向五条悟,“那个咒胎就在……”
“那个咒胎开始孵化了。”五条悟说,“小红毛感觉到了。”
“那她还往那个方向跑?!”夏油杰发现自己理解不了现在的红毛脑瓜子里都在想什么了。
“我观察过了。”五条悟说,“小红毛的五感很发达,发达到我见过的咒术师里都没几个人能跟她比拟的地步,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咒灵的存在,那家伙绝对不会感觉不到那东西的危险性。”
“趋利避险是人的本能,有危险的地方当然是跑得越远越好,看小红毛的样子也不像是想要做超级英雄拯救世界的样子。”五条悟说,“能让她往那个地方跑的,大概只有她的妈妈了。”
“那是个川端家的人对川端家的人的诅咒,小红毛的妈妈是川端家的人,那么也在诅咒的范围之内。”
“现在的红毛到底是怎么回事?”五条悟磨了磨牙,“隔这么远也能感觉到,这不科学!”
夏油杰心说隔这么远也能感觉到咒胎孵化的你也不科学,总之你俩半斤八两。
夏油杰沉默了一下,代步工具咒灵迅速地移动,周围的景物模糊不清地从身边擦过。
夏油杰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五条悟,“我以为你满脑子只有甜点和揍小红毛的。”
你的心里居然还有任务,没想到啊。
五条悟:“……你想打架吗,杰?”
五条悟很想把人从咒灵上踹下去一了百了。
*
——妈妈。
弥生月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口叫妈妈的。
弥生月本来没有妈妈的,弥生月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妈妈,‘妈妈’这个词是从一个小孩嘴里知道的。
弥生月只记得那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被姐姐牵着走出了那间和室,姐姐的手也很温暖,和太阳一样温暖。
春和景明里,朱红色的鸟居下,小孩子指着墙上琳琅满目的绘马,绘马在风里轻轻碰撞,玲玲当当地响个没听,对着牵着他手的女性叫‘妈妈’。
——妈妈,你看。
弥生月的活动范围原本只有一间和室,那间和室挺大的,铺着榻榻米,挂着画满了扭扭歪歪的符文,那间和室就是弥生月的全部的世界,每天都有侍女和仆人进出。
怎么样都好,只要不出这间和室。
——您不可以出去。
侍女这样告诉弥生月。
——你可以出去。
姐姐这样告诉弥生月。
前面的人一直在阻止她出去,后面的人却牵着她的手走出和室。
——姐姐,‘妈妈’是什么?
姐姐愣了一下,弯下腰告诉弥生月,‘妈妈’是给予孩子生命和爱的人。
——我也有‘妈妈’吗?
这次,姐姐没有马上给弥生月回答。
——我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呢?
没有回答,没有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没人告诉弥生月,她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人。
——弥生月,不要恨,憎恨这种事情,太累了。
弥生月记得姐姐突然蹲下来,把她抱在怀里,手一下又一下地摸着弥生月的后脑勺的红头发,手指微微颤抖。
姐姐很伤心。
为什么不回答我呢?
——弥生月,我是妈妈哟。
窗台上流淌的阳光温暖明媚,窗外樱花树枝头上的芽儿柔软浅嫩,女性抱着小小的婴儿,脸颊轻轻贴上婴儿柔软的脸,声音温柔得仿佛要滴出水来。
面孔上血色有点不足的女性盈满了笑意,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弥生月的手,小孩子的手真的很小很小,妈妈的手也不大,不大的手把小小的手包裹在手心里。
——来,跟我念,妈——妈——
——原来妈妈是这样的。
在母亲怀里眨巴眨巴眼睛的弥生月想。
会面带温和的笑容叫弥生月的名字,会做好吃的甜点,会生气,但是从来舍不得严厉地斥责弥生月,很多时候会犯迷糊。
很多时候,两手空空的人总是比拥有的人更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想要‘妈妈’。
——我想要‘妈妈’,我想要‘妈妈’牵我的手。
光影斑驳的春天,鸟居下的母亲牵着小孩子的手,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笑得那样开心。
——想要。
曾经渴望无比的东西,拥有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失去了。
弥生月朝着月亮升起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跑,天很黑,月亮很园,月光很冷。
跑过田边的小径,芦苇在漆黑的夜里翻滚,像是一片起伏的海,红色的头发在风里摇曳,像是烧着的火。
“妈妈——!!”
几乎是呼喊声几乎于咆哮,群星璀璨的夜空下,墨绿色之间的一点红色无比的显眼,也无比的炙热。
*
——晴和。
——晴和,你得离开,离开这里,放弃这里所有的一切,包括‘川端’这个姓氏。
——拜托了,晴和,拜托了。
迷迷糊糊之前,她看到了自己的祖父。
母亲死的很早,晴和对母亲的印象并不深,只记得母亲苍白的脸,还有喊她‘晴和’的语气。母亲死后,祖父突然大发雷霆把晴和的父亲赶了出去。
——不要回来,永远不要回来!
晴和始终记得,父亲离开的那个晚上,月光很冷,地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周围很安静,只有祖父和父亲说话的声音。
祖父让父亲不要回来,死死地抓住父亲的双肩,指甲抓烂了父亲的白衬衫,陷进了皮肉里,祖父脸上表情近乎绝望和疯狂。
——求求你了,晴和,不要回来。
晴和被送走的那天晚上,祖父也是这样告诉晴和,几乎是绝望地告诉晴和,祖父扶着晴和的肩膀,额头抵在晴和的肩膀上。
晴和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祖父全身上下都在颤抖,眼泪从深陷的眼窝里流出,打湿了晴和肩膀上的衣物。
离开埼玉县祖宅的前一天晚上,晴和其实哭过,她不想要离开这里。
春天的樱花,樱花树下的秋千,在这里她是自由的,黄昏的时候朝着地平线的方向跑,一直跑一直跑,跑过田埂,路过霞光闪烁的水田。
群星闪耀的时候在沿着田间的小路跑回了,芦苇在风里翻滚起伏,沙沙沙的声音在夜色里绵延,路径边是一株樱花树,开得惊艳烂漫,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
一路跑,一路跑,跑回到那间看起来和祖父一样年老的宅子,祖母会站在门边,张开手,轻轻地把她环进怀里,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
“欢迎回来,晴和。”祖母抱着满身都是汗水的她,在她耳边轻轻说,“你又去跑啦?”
“这次看到了什么?”祖母轻轻问她。
“我看到了樱花,山里的樱花。”她从祖母怀里抬起头,黑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祖母的脸,苍老的皮肤,遮掩不住里面包裹着的美丽的魂。
“现在是弥生月哦。”祖母告诉她,“弥生月是樱花盛开的季节。”
祖父,我不想,不想放弃这里,我不想放弃与您,还有祖母的回忆,所以我回到这儿了,带着我珍爱的女儿,我的弥生月。
月光落了一地,像是银白色的霜,像是细碎的雪花。
一片银白色的世界里,晴和看到了鲜艳的红色熟悉的红色,温暖的红色,她的女儿的红色。
我的女儿,她的红头发,多漂亮啊,像是火,点亮我人生的火。
漂亮的红色。
温暖的红色。
小小的红色。
女儿的红色。
晴和伸出手,远远地隔着想要够着女儿的红色。
——真好啊,我的女儿有这么漂亮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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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个小时前。
“莫西莫西,硝子?”
五条悟摁下了手机的接听键,背靠着小红毛家的围墙,由于之前被小红毛好一顿气,对面接通电话的家入硝子甚至可以听到这个人的磨牙声。
和弥生月打了一架之后,两个dk身上都是小红毛家院子里的土,兢兢业业完成任务的夏油杰没有参与那场幼稚园小学生的斗殴,即便如此还是被人拉下海,被蹭了一身的土,目前正拍着衣服上的土。
夏油杰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目光聚集在接电话的五条悟身上,后者可比他脏多了,制服上灰扑扑的,脸上都是不耐烦的表情,很显然是余怒未消。
如果不是突然被家入硝子的电话叫出去,恐怕此人还得和小红毛大战三百个回合。
电话另一端,家入硝子歪着脑袋肩膀抬高夹着手机,一手翻着手里厚厚的工具书,入耳就是五条悟磨牙的声音,不由觉得有点幸灾乐祸,这家伙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怎么啦?和夏油吵架啦?被气得不轻啊?”家入硝子叼着烟,龇牙咧嘴地说。
电话另一边的五条悟撇了撇嘴巴,还没来的及说什么,手里的电话就被夏油杰突然伸过来的手,捞了过去。
“杰,你干嘛抢我手机?”五条悟龇牙咧嘴地说。
夏油杰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你现在可不像是能好好说话的样子。”
五条悟嘴巴一撅,“老子看起来像是不会好好说话的人吗?”
夏油杰:“……”
你自己会不会好好说话你自己心里没点ac数吗?
“嗨依,总之不管你和夏油闹什么,我先把我要说的事情给说了。”家入硝子伸手把电话从肩膀上拿下来贴到了另一只耳朵上,“首先先来说说川端家。”
“川端家可以说得上是禅院家的分支,江户时代因为一些原因从禅院家分离出来。”家入硝子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五条悟哼了一声,“老子就说老子怎么看那个小红毛都不顺眼。”
五条家和禅院家不对头这一点在咒术界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正常情况下,一个姓五条的和一个姓禅院的聚在一起,掐起来都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当然,如果是五条悟和一个姓禅院的站一块,肯定掐不起来,因为那只会是五条悟把对方打得半死不活,没法从地上爬起来跟他掐架。
川端家既然是禅院家的分支,和他这个姓五条的不对头,那就情有可原了。
夏油杰一眼看穿了好友在想的什么鬼死,“悟,我记得弥生月酱姓雨宫。”
“小红毛的妈妈姓川端,四舍五入她算半个川端家的人,再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半个禅院家的。”五条悟嘴巴一撅。
“这件事倒是很少有人知道。”家入硝子继续说,“我翻了资料,在一本手记上……川端家好像是自发脱离禅院家,嘛,那件事当时闹得还挺大的,当时川端家的祖先好像是直接烧了禅院家的祠堂。”
夏油杰:“……”
烧祠堂这种阴损事情可不是一般人敢干的,而且烧的还是御三家的祠堂。
夏油杰回想了一下今早的红毛,又比较了一下川端家的老祖宗的英勇事迹,突然觉得小红毛这么虎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旁边的五条悟早就已经精神抖擞地竖起了耳朵,对于各路八卦黑历史,尤其现在听着的还是对家的八卦黑历史,五条同学总是保持着强烈的探索精神。
“之后一路北上到了东山道地区北部的陆奥,将姓氏改成了川端。”家入硝子继续说,“嘛,撰写这本手记的咒术师还是个吐槽役,据说当时的禅院家主肺都快要气炸了,当场捏碎了一个名贵的中国陶瓷茶杯。”
“后来……见鬼的,这家伙还真是个吐槽役,废话怎么这么多?”家入硝子把手机往肩膀上一塞,歪着脑袋固定住了手机,手中不停地翻动手里的册子,因为年代久远的关系,即使保管得当,也不免变得脆弱,硝子不得不小心翻阅。
都是老古董,弄坏了,挨揍的人可是她。
“啊,后来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家入硝子说。
“哈?”五条悟推了推鼻梁上的小墨镜,显然是因为八卦没听完就被人腰斩了很不爽,“这就没了。”
“还能咋的?”家入硝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按理来说是禅院家应该把那个烧了祠堂家伙绑回来大卸八块,但是当时发生了一件事,让禅院家无暇顾及那个烧他们家祠堂的家伙了。”
“什么事情?”夏油杰抬了抬眉头,不免好奇。
烧祠堂这种事情非同小可,能让禅院家都忽略的事情,所造成的影响只会比烧祠堂还大。
“嘛,当时的五条家家主和禅院家家主在御前比试的时候直接杀起来了,两个人当场同归于尽了。”
夏油杰顿了顿,又看了一眼五条悟,心说红毛不省人心,红毛的祖宗不省人心,你五条悟的祖宗和你本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烧了禅院家的祠堂,一个打死了禅院家的家主,你俩真的不是提前预谋好的要坑害禅院家吗?
夏油杰眼角抽搐。
“家主嗝屁了,自然也就无暇顾及在外潜逃的禅院家不肖子孙了。”家入硝子兴致缺缺地说道。
“当时五条家和禅院家都是乱的一团糟,好歹五条家只是死了个家主。”家入硝子深吸一口烟,片刻之后轻轻吐出一个烟圈,“禅院家又死家主又没了祠堂,没了祠堂也就算了,祠堂里相当一部分的文重要献和典籍也一起被烧毁在大火里,这件事情传出去禅院家的名声都得臭,自然没时间没精力去管川端家的祖宗啦。”
夏油杰:“……”
什么叫‘好歹五条家只是死了个家主’?这事情可大条了好吗?
眼角余光督见早已经一手扶着小红毛家墙壁,一手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来的五条悟,夏油杰眼角抽搐得更厉害了,前者完全没有对自己的祖宗的遭遇有任何的愤懑和‘我绝对要弄死禅院家’的历史使命感,放荡不羁地扶着墙发出一连串丧心病狂的笑声,毫不余力地嘲笑对家。
御三家净出奇葩事儿。
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
夏油杰木了。
“我看看哈,那个川端家的家主……好像还是个天与咒缚。”家入硝子翻开了手记的下一页,“没有术式,只能使用咒具拔除咒灵,徒手拔除咒灵不行,徒手揍人倒是挺在行。”
五条悟:笑容逐渐消失jpg.
夏油杰:“……噗。”
忍住,不能笑,啊,笑出来了。
“嘛,禅院家那个德行,川端家当时的祖先在禅院家的待遇你们都知道吧?”家入硝子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发沉。
非禅院者非为术师,非术式者非为人。
光听这话就知道天与咒缚在那个家族不会受到什么好的待遇,尤其是这类以咒力和术式换取强悍的身体条件的例子,天与咒缚的例子相当罕见,看不起天与咒缚的禅院家历代出现天与咒缚几率却比其他家族的要高。
嘛,听起来真好笑,被天与咒缚烧了祠堂更好笑。
家入硝子叼着烟,漫不经心地想道。
“所以……小红毛很可能是个天与咒缚?”五条悟摸了摸下巴。
身上一点咒力也感觉不到,五感和身体强度远远超过普通人,甚至是绝大部分的咒术师,生来便被强制性赋予的束缚,以牺牲某种先天条件,置换为某一方面的强大力量。以零咒力的代价换取强大的□□,这听起来很符合小红毛目前的身体状态。
五条悟的太阳穴跳了跳,总觉得……这样的先例好像在哪里见过。
“在普通家庭里出生,天与咒缚未必不是好事。”家入硝子轻轻说,“能看见咒灵对生活的影响很大吧?”
这话是对夏油杰说的,身为咒灵操术使的夏油杰出身于普通人家庭,自然能更理解这一点。
“嗯。”夏油杰默认了家入硝子的话。
“那么……再来说说川端家后来的事情吧。”家入硝子继续说,“川端家的后代也并非每个都是天与咒缚,相反,例子很少,大多数都有咒力,甚至有的还继承了不错的术式,江户时代末期正式以‘川端’为姓氏,在咒术界另起炉灶。”
“幕末时期南下到了东京,因为能拔除咒灵,所以在那一带声望也颇高。”家入硝子突然皱了皱眉头,“不过很奇怪啊……”
“什么很奇怪?”五条悟从夏油杰手里把手机捞了回来,“硝子你一次性把话说完好吗?”
家入硝子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衰落的原因居然是因为在那之后,生下的孩子有术式的寥寥无几,相当一部分甚至看不到诅咒。”
“到了昭和年间甚至只剩下了一个人继承到了术式?”家入硝子给自己重新点了支烟,深吸一口,烟草的味道在肺里滚了几圈后,从口腔轻轻喷出,“简直惨淡啊。”
何止惨淡,简直像是全家被诅咒了一样。
一个咒术师家族被人诅咒了全家,甚至包括子孙后代,听起来都得被同行笑掉大牙。这件事既不被人知晓,也没有走漏一点风声,如果是顾及家族名誉的话,也不至于到把家族存亡都抛在后面的地步。
也几乎是在诅咒开始的同一时刻,川端家的人大部分离开川端家,分散在日本境内境外,改变自己的姓氏,和非咒术师结合。
几十年之后,川端家毫无意外地只剩下了川端晴和一家。
五条悟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能够处理六眼带来庞大信息的大脑也陷入了挣扎。
要么是是有人故意把消息封锁起来但是几十年没被人发觉,封锁的条件也不仅需要巨大的人力和财力,时间也是同等的。
禅院家的报复?
不至于吧?啊,不是,烧祠堂这事儿可大条了,遭到报复也不意外啊。但是用诅咒去诅咒咒术师,这样的成本可太大了,以禅院家的作风,依靠手里的权力给人使绊子才是他们会干的事情,可是川端家的人几乎都没用深入咒术界的权力阶层,有意无意地游离在咒术界的边界,受到高层的影响意外的很少。
要么……
五条悟的瞳孔收缩,轻轻颤了颤。
喂喂。
——不是那样吧?
“杰,我觉得……”五条悟开口。
“是他们诅咒自己的。”夏油杰接上了五条悟没说出口的话。
自己诅咒自己,封锁消息。
——疯狂。
真的是太疯狂了,比烧了禅院家祠堂还疯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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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下的束缚是咒术中非常重要的因素之一,贪图利益就要承担相对的报应,这是规则,也是束缚。
诅咒不是什么万能的许愿法宝,更多时候,‘结果’达成了,但是过程是怎样的谁也不会知道,绝大可能愿望会以扭曲的方式达成。
川端家许下的诅咒,具体是什么五条悟不知道,但是看这情况,原因他也明白了个大概。
——憎恨。
许下诅咒的人憎恨咒术师。
诅咒里裹挟的负面情绪浓稠如墨汁,强烈得好似锅炉里一瞬间到达沸点的水,迎面扑过来的气息阴冷狂暴。
庞大的信息隔着老远就从外界涌入了六眼之中,在顺着六眼经由大脑处理,五条悟下意识地揉了揉太阳穴,发自内心地想要骂人。
——这是什么玩意儿?
等级已经到特级了。
不,这不是什么倒不是什么头疼事情,而是……这体积也大过头了吧?
讲真的眼前的特级咒灵的样子让五条悟想到史莱姆,那个像鼻涕一样丑萌丑萌的小怪兽,但是史莱姆可比这家伙耐看多了。
眼前的特级咒灵暴戾的咒力像是海上翻起的海啸一样,不断朝着四周扩散,身体像是雨季崩塌的山体,狂暴的雨水裹挟着粘稠的泥浆,不断往下蔓延,吞噬一切。
——照这样下去不仅仅是这一座山,周围的人也会受到波及了。
——这次不放账「帐」行了。
夏油杰想。
喀拉——
咒灵的身体还在不断的扩大,在扩大的途中发出像是泥土堆积一般的厚重声音,一下又一下的,异样的规律,天空是漆黑的,唯一的光源只有那轮清冷的月亮,月光也是冷的。
在这样寂静的夜晚里,突然响起的骨骼被掰响的声音格外的清晰。
夏油杰扭头看到了五条悟喀拉喀拉地掰着自己手,清冷的月光坠落下来,白色的头发和白色的睫毛像是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霜,五条悟突然纵身从自己的代步工具咒灵上跳了下去,白色的头发在自由落体下降的时候被狂风掀起,苍蓝色的眼睛流转着的光芒璀璨耀眼。
夏油杰突然觉得,在下坠的过程中,五条悟眼睛里还有别的东西,他看不懂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