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以为在下求的是财?”安晓笙嗤笑,笑声落寞孤寂,在这阴暗的地下尽显悲凉,“姑娘可知,药人最长寿命不过三十载,在下今年二十有五,勉强还能苟活五年,要这万贯家财有何用?”
见他愿意搭话,温翎顺势问道:“既然如此公子为何不离开?”
“离开?”嘴角弯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安晓笙伸开自己的双臂,将自己完完全全展露给温翎和楚砚辞看。
“在下一身毒素,连呼吸都是错的,世界之大,却没有在下的容身之所,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哪儿?更何况……”
不知是想到了谁,明灭的眸一下子暗淡无光,就像天上的月被乌云遮蔽了光亮,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布包,轻颤着手慢慢打开。
“在下若离开了,此生怕再也没有机会见到挚爱之人。”
他缓缓打开布包,赫然可见一截泛白的小指骨,仔细一瞧,这尺寸该是女子的指骨。
温翎恍然大悟,原来老皇帝抓了人家媳妇以作威胁,怪不得他如此听话。
说到底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温翎思忖片刻,眸子一闪,诱道:“最是无情帝王家,公子如此聪慧,该明白无论你是否臣服听话,皇帝最后都不会放过令夫人,公子身怀剧毒,只要稍稍动点手脚就可令皇帝毒发身亡,我若是公子,就算是死也会拉着仇人一起下地狱。”
“姑娘所言在下又怎么可能没想过。”安晓笙怜爱地摩挲着掌心那截指骨摇头苦笑。
“可在下不过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还未动手便被武将出身的皇帝生擒,就算哪天老天开眼,安某得以近身,这一身毒素对皇帝也无半分威胁。”
安晓笙这番话信息量很大,看来她猜的没错,这人真的知晓有关解药的事。
与楚砚辞对视一眼,神识传音道:“砚辞,现在是什么时辰?皇帝可离开寝宫了?”
楚砚辞放开神识勘测了一番,回道:“现在是辰时,皇帝不在寝宫,应该是在上早朝。”
温翎了然,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皇帝不在,刚好可以趁机出去,正合她意。
郑重看向安晓笙,“你我做个交易可好?”
“交易?什么交易?”
“你告诉我解药在何处,我带你离开。”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还有你妻子。”
安晓笙怔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姑娘刚才说什么?”
“我知道公子刚才已经听清楚了。”
温翎耐着性子继续解释,“你身上有多种毒素,这些毒素在长期的互相牵制下找到了一个平衡点,不管是再多一种毒或者是再少一种都有可能会立刻要了你的命,我不能打破这种平衡,抱歉……”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我可以保证你妻子不会因你身上的毒染上病,并且我可以保证你身上的毒不会危害到其他人,你的妻子会陪你走完你的余生,只要你肯告诉我解药是什么。”
温翎提出的条件太过诱人,安晓笙没有理由拒绝,只迟疑了一秒,他似下定决心般攥紧了手中的指骨。
双手抱拳举过头顶,对着温翎行了一个大礼,“姑娘大恩大德安某没齿难忘。”
“行了行了。”温翎摆了摆手示意他起来,“别整那些虚头巴脑的,你告诉我解药是什么就好。”
安晓笙起身,搜索着记忆,不紧不慢说道:“那时凛冬已去,万物复苏,刚刚下过春雨,安某和娘子一起去山中采摘鲜菇。”
“无意间误闯了一个山洞,还未看清里面有什么便被人从后打晕,再醒过来便被绑到了一处地牢之中,地牢里有很多和我们一样的男女,他们似乎都不知道是谁抓了自己,直到皇帝的出现。”
“我们不过是一介草民,皇帝在我们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皇帝与我们说只要我们肯为他做一件小事,便允我们一生富贵,我们哪里想得到皇帝是要造什么药人,纷纷答应……”
这长篇大论听得温翎头痛,她就是想问问解药是什么,解药在哪儿,她现在真的不想知道这些细节!
刚要开口阻止,楚砚辞却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角微微摇了摇头,温翎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打断安晓笙的回忆。
“后来我们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人尝试着吃各种名贵药材,一部分人却被要求吃毒草,当时我们便反应过来这差事不好做,稍有不慎怕是要丧命,安某也不是那种舍命不舍财之辈,当即就想带家妻离开,可……”
安晓笙想起那日情形怒不可遏,“那皇帝原形毕露,不允许我们离开,违者直接被扔进养着五毒的水井里,安某……安某也没能逃脱……”
像是又回忆起了那种痛苦,捏着指骨的手不停颤抖,他缓了好大一会儿才继续说:“或许是十日,或许是十五日,又或许更久,一起下来的人都死了,安某以为自己也会死,可慢慢的安某感觉自己的身体从最初撕心裂肺的痛渐渐变得麻木,直至最后再被毒物咬时非但不觉得痛苦反而很舒服。”
“等等!”温翎歪头木木看他,“你说,你不知道自己在井下待了多久,那……你靠吃什么活下来的?”
“吃什么……呵。”安晓笙清冷的眸子里闪着厌恶,“自然是有什么吃什么。”
温翎想了想,然后……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五毒乃蛇、蝎、蟾蜍、蜈蚣,还有一个是壁虎。
(小常识:受影视影响,有人会觉得还有一种毒物是蜘蛛,这是不对的,五毒不但有毒还可入药,蜘蛛不达入药标准。另外壁虎本身没有毒,有毒的是尿液。)
生吃吗……想想就够头皮发麻的……
暗暗吞咽一口唾沫,温翎摆摆手示意他继续说。
安晓笙凝着手中的指骨凄凉一笑,“后来安某就被拉了上来,那些与安某朝夕相处的毒物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皇帝说只要安某好好配合他,他就不会伤害娇娘,也就是安某的妻子。”
“那时应该还没有解药吧?他一个九五之尊亲自见的你?”
安晓笙点头,“从井下上来时,那些侍卫都蒙了面纱穿了盔甲,皇帝自然有过之无不及,而且中间有薄帘遮挡。”
温翎了然。
安晓笙继续说,“皇帝让安某与娇娘见了一面,安某与娇娘说话时,她偷偷告诉安某,在她们那边也死了好多人,她是活下来的那一个,如果安某猜得没错,娇娘她也该是药人了。”
“等等等等……”温翎蹙眉,打刚才起她就觉得怪怪的,现在终于反应过来了不对劲的地方,“你说,你,你的妻子,还有别人,在短短的一个月又或者几个月的时间里就成为了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