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下来,关押百姓的牢房足足有二十余间,大估计了一下,活着的百姓有两千余人,温翎与楚砚辞耗费了足足五个时辰才救出所有百姓。
幸而温翎有青虚笛在手,十六个房间加上一条长廊勉勉强强能带走所有人。
临走前温翎去了一趟种着珍漪草的牢房,她伫立在门口,凝着遍地鲜血仰望着残骨尸山,无温的瞳孔里闪过一瞬红芒,转瞬即逝好像从未出现。
她飞身而起,只一挥手,那长在尸山上的花儿受到指引般飞落到她的手上,而随着花儿的离开,绵绵根茎骤失光彩,尸山轰然倒塌。
温翎看着手中的花儿沉默许久,不知是想起什么忽而一笑。
人人都说红色代表着喜庆代表着吉祥,可为何,鲜血也是红色的。
她笑着,慢条斯理地布下结界,轻轻抬起手,发丝无风自动,火焰以温翎为中心升腾而起,像是有意识般顺着她的手指呼啸向前,尸骨焚烧发出滋滋的声音,就好像绝望的嘶吼。
火舌在黑烟中跳跃,却缥缈般消逝,灵魂在呐喊,却湮灭于无声,温翎面无表情地站在漫天大火之中,一身红衣轻轻摇曳,随着火焰在跳动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火焰带走了一切,只留一捧灰散在地上,亲眼见着最后一缕青烟消失,温翎恍若脱力般再次抬了抬手。
结界应声破碎,没有人知道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她转身,目光愈发冷漠,楚砚辞伴在她身侧,默默无声。
墙壁上的烛火明灭跳跃,温翎施展功法鬼魅般闪现在暗道之中,眨眼间便来到了地牢的另一边。
以为两边的情况该是差不多,温翎已经做好了再次受到冲击的准备,结果,这里根本无人看守,就连那扇象征着囚笼的门也只是微微扣着,轻轻一推便打开了。
与另一边的拥挤截然不同,这里宽敞明亮,地面被打扫得很干净,角落处还摆着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张床还有少许书册。
桌边坐着一个男子,不似其他人那般落魄,他身上的衣服虽廉价但看起来很干净,正微低着头掌灯看书。
见有人来,他表现得格外冷静,起身放下手中的书,慢条斯理走向温翎与楚砚辞。
定睛看去,男子五官清秀长相偏柔,一双狭长的眼睛如孤月般清清冷冷,他面容苍白嘴唇乌青,就连脖颈上的血管都透着黑气,给人一种病弱书生的感觉。
他微搭着睫一言不发伸出了自己的手臂,温翎低头看,他的手心还残留着一个新鲜的伤口,稍加思索,便猜到是刚才老皇帝取血时割的。
看这情况,他是自愿待在这里的。
老皇帝取他的血作甚,又为何他的血是黑色的。
联想起琉桑的瘟疫,忽地,温翎想到了什么眸子微怔,“你是药人?”
药人分两种,一种是救人的药人,常年以药物为食,沐药浴尝百草,慢慢的身体对毒物产生抗体,这类药人的血可医治百病,专供王权富贵之人续命。
还有一种是害人的药人,吃蛇蝎蟾蜍蜈蚣等毒物,常年以毒物沐浴,吃毒草,以此达到百毒不侵,其呼吸血液唾液均可令人畜中毒,也可称其为毒人。
变成药人的过程是极其痛苦的,且成功率极低,一百个人里面出不来一个药人,面前之人显然中毒已深,其血又无比刺鼻,该是后者。
“你们不是皇帝的人?”男子猛地收回自己的手,防备似的向后退去,“你们是谁?”
没有反驳便是最好的答案,温翎难以置信,这世间竟真的有药人的存在,狗皇帝竟真的如此丧心病狂!
很快温翎又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老皇帝敢只身接触一个毒人,定是有把握自己不会中毒,如此说来,老皇帝肯定有治疗瘟疫的解药又或者有其他的办法。
想要杜绝瘟疫的传播,就要在根源上解决问题,只要温翎现在杀了面前的人,后续所有的事情都会好起来。
温翎盯着面前的男子动了杀心,但到底是一个红旗下长大的好青年,下手没有那么果断。
而男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他并没有慌张,而是极为镇定地看着温翎,“你不能杀我。”
“我不能杀你?你可知你的血害死了多少人?”温翎紧盯着他,眸色凌厉。
“就算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出现,杀人的是皇帝,不是我。”男子淡定地坐到凳子上,又拿起了自己的书。
“倘若今日我死了,在不久的将来还会有更多的我出现,姑娘不去制裁真正害人的人,却抓着我一个喽啰不放,是何道理。”
气定神闲的一番话将温翎咽得说不出话,她还是头一次见这种死到临头还大言不惭的人,而且还说得头头是道,温翎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了。
男子淡然地翻了一页书册,不紧不慢道,“姑娘若真是仁慈就去杀了始作俑者,倘若不敢却还想当受世人感激的救世主,安某无话可说,姑娘动手便是。”
温翎蹙眉,“你在激我?”
“随姑娘怎么想。”
他一副轻蔑的模样,若是常人早该动怒乱了分寸,可温翎却不吃他这一套。
意味深长一笑,“你是皇帝的药人,却激我去杀了皇帝,怎么?你很恨他呀?”
说着抢过他手里的书翻了翻,咂舌道:“皇帝虽将你关押在这里,却既不落锁,又不派人看守,还好吃好喝好待遇,你却要杀他,这多少有点不知好歹啊,说你是白眼狼可贴切?”
不知是哪句话触动了他,男子终于维持不住虚假的平静猛地站了起来。
“成为药人何其残忍,姑娘还想听我道感恩?”
见他动了怒温翎反而笑了,生气好啊,生气就容易出现弱点。
“不然呢?”温翎将书轻飘飘扔给他,“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承认贪慕虚荣不丢人,皇帝若不是允诺你什么,你为何不走出这扇形同虚设的牢门?公子笑我虚伪,我倒觉得你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