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服让人帮我做了，还用鸡油放在瓦罐里煨着让人送来，一文未要。我闻不惯鸡油的味道，瓦罐进屋门我闻到便想吐，更别说吃鸡油煨的面。送面的人是之前那名王家伙计，我没见他人，他站在窗外雪地里隔着窗户跟我说话。见我吃不下，他把面拎回去，又带厨子过来，在我院里搭地锅和面又做了一份，清汤清水漂着葱花，我才如愿吃上长寿面。三衙内看着我吃下最后一口面，接过碗递给慧娘。“吃饱了没？要不要把厨子留下来给你做饭？”
我这段时间吃什么吐什么，小脸瘦成了锥子，他心疼又无计可施。厨子是王家的，吃他做的饭会时时提醒我他的主家是王服，还是“算了吧，我也就吃这一顿，犯不着，再想吃叫随时他便是了。”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尽管那位小伙计也很想留下来，还是被小雨送出去了。小雨是三衙内新近提上来的小厮，顶替小会做三衙内贴身的活。那伙计是个机灵地，从我院到后门几步路的空，便和小雨拉上了关系。以至于翌日我清晨醒来便想吃面，小雨能不费劲的就从门房里把他叫过来了。伙计叫二孬，三衙内感觉他的名不好听，给他改名“小青”。我感觉“小青”也没比“二孬”好到哪去，不过小青愿意，我也不想多管闲事。我想我和三衙内的事他应该一五一十都告诉他的主家了，一马虎脸，不再害羞王服知道。知道便知道吧，这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反正迟早王服都会知道的，只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我连续吃了十来天的面，终于吃烦了。小青站在窗户底下问：“翁主还想吃点什么？我去让人做。”
我一时没想起来，便没言语。他等不到回信，又道：“小主家临出门时吩咐小的，一定要把翁主伺候好了。翁主想吃什么尽管说，只要是有的，小的想尽一切办法也要让翁主吃到嘴里。”
王服出门了？“他去哪了？”
“小主家去北地了。今儿冬天气格外冷，北地粮食估计会短缺，小主家和杨亲家把南地的大米运到北地，想赚一把。”
王家做的是饭铺生意，倒卖粮食应该是临时起意，偏又是这时候，我不能不想到王服是为了躲开伤心地。唉！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想吃猪肉馅的小笼包。”
我竟不知这是离别的开始……容不得我伤感，三衙内的省试马上要开始了。偷题成了重中之重，我连嗜睡都克制住了，其他更是没有心思去想。二月中旬时雪还没有停的意思，朝廷的省试从月初推迟到月末，为的是路上耽搁的举人们能顺利参加考试，不因为旅途艰难坏了恩科的福泽。这两天雪是停了气温还没回升，三衙内卷着寒风从外面进来，进门外衣没脱便问：“怎么样？老黑有消息吗？”
他问的消息，是省试的卷子。省试推迟，贡院没有启动，出题的大人不清楚被请到了哪里。我冒着危险去贡院附近搜了几次，也没有发现出题的大人。没有出题大人自然没有刀笔吏，那座誊写卷子的如今是空的，可以自由出入。我不可能全城去搜出题大人，那样没有搜到人我自己倒有可能被人发现。我无法跟他解释偷题的主角是我，敷衍道：“贡院还是没人。如果有情况老黑肯定会发现的。”
这次我没有去白衣阁，天气这么冷我还嗜睡，我在白衣阁频繁出入必定会被人注意，再万一查着查着睡着了，想不暴露也暴露了。我真的有那么瞌睡吗？真的真的。我和三衙内那个亲热时，我不止一次睡着了，惹他不满意叨叨我，“你怎么这样都能睡着！怎么可以这样啊！”
好羞啊。为了防止这些事发生，这次准备时间充足又有了上次的经验，我在贡院隔两条街的客店租了半个房子两间屋。我是想租一整院，无奈低估了客店的价格和外地举人对省试投入的成本。远隔两条街的距离，还是年前去找的，能找到半个院子都不容易，小生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办成。两间房按天租，每十天收一次租，十天三两银子，抢钱啊！别的地方一处院子一个月二两银子还包吃，这半片院子一个月九两银子还不包吃。不过看到贡院周围客店客房日益高涨还没空房的景象，时间越临近省试，我心里越得到安慰，心情好受了许多。我安心三衙内不安心，我们的婚事关联着省试的结果，省试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期待越高内心的忐忑越严重，他没有上次解试时那么轻松，可以不在乎输赢。这次害怕失败的情绪时不时便会影响他，越临近考试他越焦虑。以至于我在反思，让他参加省试是不是错了？三衙内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闲淡湉雅是他的个性，突然给他压力去改变他，那他还是他吗？我不知道。他心不安，一个人看书看不进去，这几天几乎都在我房间，他说他只有看到我才会心安，“哪怕是你睡着了我就坐在旁边，我也能看的进去书。”
我和他的关系反正是容国公夫妇已经默认的了，我也不在乎什么名声。谭玘作为我的代言人，和容国公府的府官已经开始着手准备我和三衙内的亲事，三衙内想要在我这里待着就待着吧。我抱着他的胳膊一歪头又睡过去了，他无奈的摸摸我的头顶，“你咋这么能睡啊，你陪我说说话好不？”
也不管我听见听不见，自言自语：“还有四天就省试了，老黑不会出什么错吧？”
“如果万一……啊呸！”
他抬胳膊揽着我的头，望着床幔发呆，“你说万一老黑拿不到题，我过不了咋办啊？”
我是睡着了，可我有神识，神识是不休息的，我仍然能听到他的声音。其实我和他一样担心着，害怕拿不到试卷，只剩四天了，出题的大人们不在贡院待着，会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