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怔的盯着顾蔚的母亲,许久没有言语。
她的话,恍若一把无形的刀子,悬挂在我头上,无论我怎么回答,好像都是错的。我想要刻意忽略,可此刻,手术室门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身上。
“妈,你怎么说话呢?”
幸好,顾蔚在这个时候及时为我解了围。“顾晨哥出了意外,我们所有人都很着急,可是这个时候着急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在这里安静地等着?”
“我在跟你哥说话,你插什么嘴?”
她瞪了一眼顾蔚之后,又看向了我,微笑着说:“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着你现在的这个态度很不对劲儿。”
这个时候,我突然醒悟,自己无论怎么说,怎么做,都逃不过这个问题了。于是我毫不客气的反驳:“我需要什么态度?”
不待她回答,我继续说道:“说句实在话,在你们很多人眼里,我顾灿就是个外来者,根本不是你们的家人。
顾晨是我弟,这点没错。但我这个兄弟,跟我又有多少感情呢?我有二十年没在老顾家生活过,我们也是近期才熟知的,就算是交朋友,都需要时间来沉淀不是?
按照你说的,我现在这个态度不对......那我在赶来的时候,特别激动,特别悲悯,非要流它二斤眼泪,堵在手术室门前大声嚎叫,这个态度才对,是吗?”
说到这,我伸出手指了指坐在轮椅上的老顾,“他还是我亲爹呢,他在手术的时候,我什么态度您不是不知道。”
“......”
顾蔚的母亲没有说话。
姑姑跟姑父,嘴角扯起一抹只有在看戏时才会露出的弧度;老顾没有言语,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说:“长海,我先回病房了,一会儿我再过来。”
说完,他微微抬头,示意顾蔚母亲推他走。
顾蔚也好,老顾也罢,他们俩现在所做的事情,都是在替我解围。解他们最亲近的人,对我的言语攻击。
“哥,你别跟我妈一般见识,她这人就这样......”在她推着老顾离开之后,顾蔚走到了我旁边,拍了拍我的肩膀,不无安慰的说道。
听见这话,我下意识的看了眼四周,刻意提高了声调,“其实她有这想法也正常,在场的这些人里,又有谁不是这个想法呢?不过妹妹你放心,这些看法在我看来根本就是个笑话,清者自清的事儿,我一点也不放在心里。”
我是在回答顾蔚,也是在告诉在场的这些人。
顾晨的不幸遭遇,在我赶来医院的时候,就很自然的成了一道考题,它拷问着我的人品,也拷问着所谓的家人,对我的认知。
前者,我无比确定,这事与我无关,因着我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还有我心底的良知;至于后者,顾蔚母亲的态度也好,姑姑的冷眼旁观,二叔的故作无谓也罢,都是答案。
偌大的一家人,除了我身边的顾蔚,还有已经回了病房的老顾之外,没有一人是站在我身边的。
虽说一早我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但当我真正经历的时候,心中总归是有些失望的。轻轻吁出一口气,我径直坐到了另一边的长椅上。
五个座位的长椅,只有我自己。
......
“顾总,您说这事咋就这么突然呢?”
配合完警方调查的王文柏,坐到了我的身边,若有所指的对我说:“除了林总之外,没有人知道我们去厂子,偏偏在这个当口,出了事情,林总也联系不上,原本,我们要在那里碰面来着。”
听见这话,我挑了挑眉,“意外嘛,可不就是突然发生的......对了老王,你说,你们一大早就往厂子去,是林总授意的?”
“对啊,昨儿都下班了,林总突然打电话给我跟小顾,说今天去厂子,确定一下订单信息,好让厂子那边加班赶造。”
“原来这样啊,那他有没有说,自己什么时候过去?”
“我们约的是十点。”王文柏回忆道:“小顾出事儿以后,我第一时间就联系了他,偏偏他电话关机了,我这才想着联系的您。”
“可能是他手机没电了吧。”我给了王文柏一个,连我自己都不怎么相信的理由之后,接着问道:“警察那边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行车记录仪看了,事故现场也排查了,肇事车司机全责,丫逆行不说,还他妈的疲劳驾驶!”
“操。”
我下意识的骂了一句,又追问道:“我记得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肇事车是一辆货车?按理说,出事的那个时间,市区已经禁止通行货车了吧?”
“去咱们厂子的那地段还没......”
“所以,这真就是个意外?”
“眼下这么看,是的。”说到这儿,王文柏突然眯起了眼,对我问道:“顾总,您觉着这是不是场意外呢?”
“我?”我摇了摇头,如实说道:“我倒是不希望这是一场意外,这样一来,我还有机会给顾晨一个交代。”
“......”
王文柏没有言语,我也没有开口。
我们就这样的开始沉默。
我对他说的,倒是实话,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在很多人眼里就不是个意外。顾晨现在还在抢救,结果未知,林家澎也一直都联系不上。
种种因素结合到一起,毫不夸张的讲,我成了这场意外最大的受益者,从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公司将彻底归到我的手中,我只需要在这期间,用上一些手段,甚至不用实施计划,我就可以掌握公司。
顾长海也会因为顾晨,整日陪在医院,他在顾氏中的权利,多少也会交出去一些......届时,难免又会有人以此大做文章,争权夺利。
这是这场意外,对于所有人的最后一个拷问:利益面前,亲情究竟会占多少比重?
站起身,我走到顾蔚身边,“你也去老顾那边待着吧,我下楼去抽支烟,然后回来跟二叔一起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