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蔚的话，就这么的在我脑海里回响，直到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我也没有想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来。
我人生中缺憾的那二十年，无论老顾怎么弥补，都没法把它填补完整。
时间足够改变太多东西了，更何况是经过二十年的挖掘？不是我不想给他个机会，而是他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
倒不能说顾蔚是错的，她毕竟是我的妹妹，加上我在这座城市，唯一能称的上亲近的人，只有她。她希望我能跟老顾好好的，然后一家人有一家人的样子，这样的想法很正确。
而且就像她发现的问题那般，老顾的身体应该不是很乐观，不然他也不会在这些事情上表现的如此明显。
当这个问题，涉及到了我曾经历过的遗憾之后，我失眠了。
我想了很多事情，甚至挖掘出了脑海里最深处的记忆，那时还没有顾氏，我妈也没有跟老顾离婚，我也仅仅是个不到五岁的孩子。
我们一家还能笑呵呵的走在人民公园里面，鸟语花香，天空湛蓝，我走的累了，对母亲撒起了娇，想让她抱着我。
母亲没有同意，彼时还很温和的老顾则蹲了下来，笑着对我说，“儿子，你可是个男子汉，不能总让妈妈抱。”
然后我这个没得到好处的孩子哭了。
再然后，老顾就让我骑在了他的脖子上，嘴里说着，坐飞机了，飞啦。如此之类的话。
这样的画面......男人帅气温和，女人知性美丽，孩子童趣可爱。这是这座城市很多家庭的缩影，更是让很多人都能为之羡慕的样子。
我确定自己这不是在做梦，但我不确定，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究竟是留存在我记忆深处的，还是我根据自己的潜意识所臆想出来的东西。
或许，老顾曾经很爱我妈，也很爱我这个儿子；但终究，我二十年的缺憾经历，就这般简单直接的摆在自己的面前。
我该用什么去原谅？
世界上总有人告诉我们应该快乐，应该宽容，应该心存善念的活着；可世界上从未有人说过，这些应该，究竟该怎么做，才能做到应该......
我仿佛在这一刻陷入进了死循环里，无法抽身，无法躲避！重重叹息一声，我从床上坐了起来，然后抽出一支烟吧嗒给自己点燃。
十二楼的窗外，有星空，有灯火，静悄悄的。玻璃窗能够映衬出我的影子，还有指间夹着的点点烟火。
烟雾飘散在屋子里，刺鼻的二手烟味儿足够让我作呕，但我依旧没有将它捻灭，这是这个足够漫长的夜里，唯一能让我感受到宽慰的东西了。
......
彻夜无眠。
我亲眼看着太阳从云层中冒出头，然后照亮整座城市，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之后，走进卫生间，简单洗漱了一番，便出门解决早餐。
吃饭的时候，我给顾蔚发了一条这样的信息，“我去上班了，等你起来以后，记得在酒店解决早饭。”
明明距离上班的时间还早，但我依旧义无反顾的离开了酒店，坐上网约车前往宏峰。一切，皆因我害怕面对。
顾蔚肯定记着她问过我的问题，也一定会在这个看似美好的清晨，追问我的答案。
既然不能敷衍，我只有躲避，庆幸的是，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我有可以容纳我的地方。直到我赶到公司，才反应过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已经真正将宏峰看成了自己的事业。
进而我想起了远在郑州的旧味，自从敲定好装修细节，我还未曾过问过，装修进度如何，成功的扮演了一个合格的甩手掌柜的角色。
如果旧味这家店会有思维，它会不会觉着，我是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就跟顾长峰一样？
记起这些事情，我下意识的拿出手机，给张小溪发过去了一条微信，“小溪，装修进入咋样了？”
原本，我没抱有任何希望她能在这个时候给我回信，可偏偏在生活里，你越不抱希望的事情，往往会给你意外之喜。
“我的老板诶，你还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家店呢？”
看着张小溪的回复，我羞愧的同时，又感觉到无奈，带着几分唏嘘，我直接发过去一条语音说：“唐山这边太忙，我就忘记这些事儿了......再者说，我不是信任你们工作室嘛。”
“嚯，你要是真的信任，就不会过问了。”张小溪不无调侃的给我回道：“我看啊，你忘记了才是真的，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想起来有这么一件事儿。”
“这么直接，很容易没朋友。”
“没事儿，咱们是主顾，这单生意之后，我也没指望跟你有什么联系。”
“......”
“我现在要洗漱化妆上班了，正好我今天中午回去农科路那边看看，到时候我给你发视频，你好考察考察工作。”
我没有言语，而是给她回了一个ok的表情。
就在我放下手机，准备开启一天工作的时候，来电铃声突兀响起。打来电话的人是副总之一的王文柏！
“顾总，大事不好了，小顾，小顾他......”
我被他急切的语气搞的一愣，下意识的对他问道：“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你别着急，慢慢说。”
“小顾在去宏峰厂的路上出了车祸！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什么？！”
我很是错愕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他问道：“他人怎么样，严不严重？”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原本我们约定一起去的，我的车就在他后面不远......”王文柏断断续续的对我说道：“肇事的是一台货车，司机涉及疲劳驾驶，现在已经被警方控制住了，你赶紧来医院看一下吧。”
“成，我马上到。”
直到结束通话，我依旧没能从这个消息当中走出来。
顾晨不来上班，转而一早去钢材厂是为了什么？而且这个时间点，货车不应该出现在路上的，这个意外，简直太过意外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