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还有爱吗?”
如此醒目的疑问句,用简单的字体书写,横挂在咖啡厅的刚进门处的横梁上。
看到这个设计,我下意识的就想到了张小溪一开始跟我说的那些话,她说曾经存在过的那家咖啡厅,留下过她的痕迹。
当时我没问她哪句话是她写的,直到现在,我大概明白了。
或许,只有一个被爱情伤透了的姑娘,才会在设计时倾注如此之多的个人色彩吧,在爱如潮水的主题里。
深蓝,却不忧郁。
文艺,却不矫情。
只有这么一句简单,但足够值得每个人来深思熟虑的疑问句。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店长,至少在看到如她这般设计主题的时候,我没有抗拒。有的,只是回忆,还有反思。
这一刻的我,没有把自己当作旧味咖啡的主人,站在食客的角度,亦或路过之人的角度,来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爱。
这个字眼沉重又轻易;广泛又狭隘。
我找不到准确的形容词,来描述出,究竟什么才是爱。我想起了安歌,想起了王梓,也想起了离开这个世界的母亲。
甚至,我也想到了顾长峰。
还有江海与莫瑶......
这些人里,有我曾经的恋人,现在的爱人,我的父母,还有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朋友;他们每个人都是单独的个体。
但他们跟我又有这样或那样的联系。
安歌是我最爱的女人,哪怕在得知她即将举办订婚宴,我都未能彻底忘记她。
王梓是我现在的恋人,在我人生最晦暗的时刻,是她在我身边给我宽慰,我们也都见过彼此最为不堪的一面。
我妈跟顾长峰,原本应该是相濡以沫的一对夫妻,我们也该有一个让人羡慕的三口自家,然而,那个没有担当又自私到了极致的男人,抛弃了我们,而今,我又被他拐带到了身边,正逐步走着他安排好的路。
江海、莫瑶,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有情饮水饱’不单单只是一句苍白的情话那么简单。
轻轻吁出一口气,我下意识的点上一支烟,接着看了下去,标语之后,是线条鲜明的吧台位置,在这儿,张小溪设计了一个半开式的柜橱,上面摆满了玩偶挂件,很灵性。
我嘴角忍不住上扬,心说这丫头是把自己的设计思路贯彻到底了,我能够感觉到,她不仅仅把我当成了客户,更是将我当成了她自己,由她自己来设计这家,她曾熟稔的咖啡馆。
那面墙,按照江楠的意思保存了下来,而且张小溪没有动,原本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而这堵墙的对面,她则是选择新开两扇落地窗,余下的墙面上挂着绿植,好似深海中的海藻。
圆桌,藤椅,黑与白。
典型的北欧设计风格。
咖啡店的整体与细节,我大致看了一遍。心中的满意度,不比二楼的旧味低。
随着指间香烟燃尽,我也终于点开了张小溪的微信,给她发过去这样一条消息,“装修方案我看了。还不错。”
“所以,我周六不用加班喽?”
很快,她就给了我回复。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犹豫片刻,我终是决定问出自己心里的疑惑,“横梁上那个醒目的问题,你不会觉得,丧的有些沉重吗?”
“为什么沉重?”
“那个问题,给我的感觉,跟这个世界会好吗,差不了多少。”我直接对她说出了自己的看法,“原本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问题,标在咖啡厅最醒目的位置,是不是有些不合适?”
“这才是新的风格啊。”张小溪没有退让,而是对我解释说:“解忧曾给人留下很深刻的印象,而且原来的那个老板,提供的咖啡,全部是自己调制的......所以你想从咖啡的品类上超越她,注定会很难;
再者说,农科路上的咖啡厅,受众群体一定是年轻人。我们这一代人,大多很浮躁,很少有人会安静下来思考什么问题。
将这个问题放在醒目的地方,人们坐下来喝着咖啡的时候,想些什么,岂不是很好?”
过了一会儿,张小溪再度给我发来一条消息,“更何况,这种问题,不是谁都会想的,我将它放在那个位置上,会很醒目这没错,但并不是谁都会沉下心来去思考,不是吗?”
这个解释,让我眼前一亮。
并不是说多么清新脱俗,而是她的真诚。
很直白的告诉我,这句话,就是装饰。在装饰的基础上,所吸引到的人,才是我需求的食客。毕竟,位于门市二楼的旧味,一直是家有格调的私房菜馆不是?
我点了点头,给她回道:“算你说的有道理。”
“嘿,那不必须的嘛,说服不了客户的设计师,不是个好销售。”
玩笑了一句,张小溪问道:“顾哥,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碰一碰,最好能去一起去农科路,商量一些装修细节。”
这个问题很正常,毕竟她是设计师,她的所有看法,终究要得到我的肯定,才能进行装修;可是,眼下的时间节点,却是我所抗拒的。
现在回郑州,难免会想起那个就要举办订婚宴的女人,到时候,如果被钱朵朵知道我回了家的消息,依照她的性格,肯定会劝我出席。
届时,我又该怎么拒绝?
我了解自己的性格,现在之所以能够拒绝的义正言辞,还不是因为自己没在郑州?即便再怎么不甘,都会抑制的住。
可如果我在的话......
我不敢想下去,因为我有极大的可能性,被钱朵朵说动!
只是,张小溪现在找我,是为了旧味的装修的问题,我身为雇主不在,终究说不过去,更何况,那是我的事业,我理当用心。
“这是巧合,还是注定?”
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我喃喃的问着自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样给张小溪答复才好。
我又一次的看向设计图纸,尤其是那条醒目的问题,
重复着说,“这世界还有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