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告别时,我遇见过两种人。
一种人不会回头,一种人会回头两次。
俨然,安歌就是第一种人,来的干脆,走的果断;从不会拖泥带水,更不会给我留下哪怕一丝的幻想。
她的车子早已消失在车流,驶出了梧桐南路,而我,已经在原地站了两支烟的时间。
六个红绿灯,身边的行人换了又换,有赶去上班的白领,有着急上学的孩童,有晨练归家的老人,有拖着疲惫身体,刚刚下了夜班的沧桑中年。
哪怕我站在他们之间,我也清楚,自己是游离于他们之外的。
我失去了存在在这座城市的意义,我也想到了要逃离这里,更把自己的下一站以及做什么,都想明白,也考虑清楚了。
甚至,在不久前,我都决定好了订一张票,立刻前往。
可是,当我打开微信,准备用购票小程序买票的时候,目光停在了那个名叫“旧味不欺”的微信群。
他们愿意陪我打造乌托邦,他们也把那个活动看的很重要,更有人,把它当成了一种寄托,在我开始实施那个计划的时候,它就已经不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了。
于是,我开始了迟疑。
订票小程序开了又关,前往德令哈的车票看了又看,我终究没有果断的订下来。
“还是等等吧。”
无奈的叹息一声,我总归没有太过自私。
......
旧味。
当我拖着疲累的身体,回到这儿的时候,已经日晒三竿,南泰路跟整座城市一起,回归到了夏天该有的模样。
炙热的阳光,让人打从心底感到厌烦。
我就这么的走进了屋子,阿翔上前,刚要跟我打招呼,我就打断了他说:“今天打烊,你早点回去休息吧,工资照付。”
“顾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我就是想歇歇。”
阿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他好像还有些话要说,可在看到我的样子之后,便止住了言语,只跟我说了声再见,就离开了这里。
偌大的房子,空旷又寂寥,我无暇感慨任何事情,只想快些睡觉,把昨夜丢失的睡眠补充回来。这次,我坚信自己绝对不会在梦中回放那些纪录片。
心死了,哪还有让它放映的空间了呢。
踏着有些沉重的步子,爬上楼梯,刚刚进到卧室,我就把窗帘全部拉上,然后打开空调,就这样的把自己扔在床上,片刻,困意上涌。
我紧紧地闭上了眼,意识变得有些模糊......就在我半梦半醒,快要彻底沉浸在睡眠中的时候,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刺耳的音符,将我惊醒。
“操。”
我不满的嘟囔了一声,本想不去理会,但屏幕上的名字,又让我怔住片刻。
王梓。
她怎么会打电话给我?
我清楚的记得,昨天她是带着情绪挂断我电话,按照常理,她绝不会才过一天就跟我取得联系,难道,她在北京,遇见了什么事情?
这般想着,我赶忙接听了电话,“老王,你咋了,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顾灿。”
她叫了我一声之后,就没了话音儿。
“我在,怎么了?”
“......”
王梓还是没有说话,只有细微的啜泣声从听筒传来。
她哭了。
不久以前,王梓的状态明明很好,还告诉我说,自己就快就巴黎学习深造,由此可见,她新签约的公司,还是很重视她的。
“你别哭,有什么事就告诉我,哥们儿在呢。”
“我没怎么。”
王梓终于再度开口,只是,她深深吸气的声音,清晰可闻;俨然,她在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这般崩溃?
上次遇见她这种情况,还是半年以前,她让我去医院接她回家。
记起这些,我的心猛然一揪,“王梓,跟我就别逞强了,有什么事,还不能告诉我么?”
“我......我可能挺不住了。”
“那咱就不挺着了,回来吧,郑州又不是没机会。”
“如果我不死撑,家里的债谁帮着还呢?......我刚刚接到消息,我爸住院了,心梗。幸亏发现的及时。”
王梓轻轻叹气,对我说了起来,“你也清楚我家的情况,我哥那边眼瞧着就要结婚,婚房刚买不久,总不能指着背着各种贷款的他,来给我爸治病吧?
别的不说,我只求他能安稳一些,不去作父母就好了......至于我妈,去年刚退休,她哪来的钱给我爸治病?除了我......”
“进口桥,八万;国产桥,四万。这还不算其它的费用,顾灿,我他妈真想去死,可我又必须死撑下去。”
家庭带给她的负担,她不想甩,更不能甩。
这就是王梓,可怜、又倔强的让人心疼。
“这笔钱......”
“我不用你给我出。”王梓打断了我。“我只是想跟你抱怨、抱怨;仅此而已。何况,你的店刚装好不久,你之前也管别人借了不少钱的。”
“你让我把话说完。”我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保持柔和,以免触动到她脆弱的神经。
“老王,咱们是朋友,是哥们儿,我有事的时候,你也会二话不说冲到前面,这没错吧?.......叔叔的医药费,这些问题你先别自己扛着,我帮你出份力,就当是借你的钱,等你有了你再还我。
你啊,现在一个人在北京漂着,那边可不比郑州,做什么都需要钱,况且过段时间还要出国,听我的,这个钱,我帮你出了。”
“我......”
“安啦,我们是好哥们儿。”
“顾灿,我不想跟你做哥们了。”王梓哽咽道:“没有人真正体会到过我的痛苦,可是你能;没有人过问过我的生活,他们看到的只是我外表的光鲜,但是,你知道我的全部样子。在外漂了这么些年,只有你,知道我经历过什么。”
我好像意识到了,王梓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这种转变,来的很突兀,偏偏又有迹可循。一时间,我感到了慌乱。
“老...老王,你在说些什么,咱们不做哥们,要做父子吗?”
“你他妈能不能让我把话说完。”
沙哑的嗓子,声嘶力竭,几近嘶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