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慕容禾愣了愣,被这声不小的呼唤从噩梦中拉了回来。
她微微抬眸,恰好对上了一张疲惫清俊的脸。
男人下巴上带着青色的胡渣,两瓣睿智冷静的镜片也遮掩不住几乎要溢出来的急切。
她想张口叫一声大哥,谁承想喉咙和整个胸腔都疼得要命,竟半个字都没说出来。
顾祠风意识到她的意图,温声制止了。
“你在火场里吸入了太多浓烟,刚刚清了肺,现在先不要说话。”
慕容禾乖巧地点了点头。
死里逃生,还能再次见到哥哥们的感觉,真好啊。
顾祠风忽然想到什么,站起身要往外走。
“我去叫医生来。”
脚步刚刚迈出去,他的袖口忽然被一只小手拉住了。
顾祠风回头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瞬间了然。
她估计是吓坏了。
顾祠风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动作和语气都是极尽温柔。
“我很快就回来,乖乖等我。”
谁料慕容禾这次却是难得地执拗,缓缓摇了摇头。
她一点都不想让大哥走。
被火海包围的那一刻她其实并没觉得怕,因为自己身下还有更弱小的孩子需要保护,她必须坚强。
可是这一刻,她可以在哥哥面前尽情宣泄自己的恐惧和无助。
她是真的很怕死啊……
短暂的僵持过后,单人病房的门忽然从外面被推开了。
楚寒声探着脑袋看了眼病床上的慕容禾,干净的白大褂依旧一丝不苟。
见慕容禾已经清醒过来,他笑着走进了病房。
“刚刚路过听见这边有动静,没想到还真醒了啊。”
慕容禾一见来人是二哥,眼泪登时汹涌而出,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往下滚落。
楚寒声见自己一进来就把人吓成这样,尴尬的挠了挠头,一时间进也不是出去也不是。
难道是上次他情绪失控当着她和傅殒的面发脾气,这事她还记着呢?
顾祠风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会儿,主动帮忙解了围。
“寒声,过来给她检查一下吧。”
有了顾祠风的话,楚寒生这才放心地走近了些。
慕容禾这会儿说不出话来,只好一手拉着大哥,另一手只拉住了二哥的白大褂。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别扭。
楚寒声强忍着笑意,一边给她检查一边调侃着。
“看不出来你这丫头关键时刻还挺英勇,听说都上新闻了啊?”
一旁的顾祠风闻言皱了皱眉。
“什么新闻?”
楚寒声抬眸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不知道?”
他还真不知道。
在慕容禾昏迷的这两天里,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病床上的人,根本没时间关注什么新闻。
楚寒声砸吧了两下嘴,颇为感慨。
“‘花季少女为幼童撑起生命的天地’,听听,多么正能量啊……”
病床上的慕容禾眨了眨眼睛,没想到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会被描写得这么天花乱坠。
相较之下顾祠风的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这件事情闹得大,估计裴离得空看到新闻之后立马就会怀疑,自然也少不了对他的一顿质问。
在怎么组织说辞这件事上,实在是个令人头疼的大麻烦。
毫不夸张地讲,在去展出的路上听见展厅爆炸的消息之后,顾祠风简直要急疯了。
某一瞬间,他不得不承认这不只是因为对裴离的顾忌。
心痛如绞——就是这个感觉。
就好像是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他的灵魂里被迫剥离了。
如果这个女人出了事,他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离,更不知道……
怎么面对自己。
直到秦年抱着她从火海里出来,甚至楚寒生亲口向他保证人没事的那一刻,他还是心有余悸。
就这样,顾祠风在医院守了她整整两天。
楚寒声仔细检查了一圈。
“没什么大碍,就是肺部污浊残留还需要重视,多吃点清肺的东西。”
语罢,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冲顾祠风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
“祠风啊,我就说没事吧,瞧你急的那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自己受什么重伤了呢……”
听到二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调侃,慕容禾的眸光动了动。
大哥因为她的缘故,担心了吗……
看来这伤受得一点也不亏。
顾祠风没说话,镜片遮掩下的视线略有闪烁。
“我还有台手术,换班再来看你们。”
楚寒声绕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回身出了病房。
余下的两人一阵大眼瞪小眼。
顾祠风轻咳一声,回身去桌上端过一杯水。
“蜂蜜水,甜的。”
蜂蜜水清肺,正适合她现在喝。
慕容禾也不客气,格外自然地就着大哥的动作喝了大半杯,嗓子里顿时舒服了许多。
“你的家人呢?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来看看你?”
大哥突然的问话让慕容禾愣了愣,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登时呛得她直咳嗽,整个胸口烧着了似的。
家人?
大哥不就在这里吗。八壹中文網
看来他还是没有相信她的话,没有把她当成亲人……
顾祠风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合时宜,有些愧疚地给她顺了顺气。
“慢点,我……不问了。”
胸口的疼痛混合着委屈,慕容禾的眼泪“啪嗒”一声打在了大哥给她顺气的手背上。
这人不久之前还说相信她呢。
……大骗子。
那颗眼泪晶莹又灼热,顾祠风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烫疼了。
他看着那滴眼泪,心下的疑惑一阵阵翻涌着。
怎么会这样呢……
他动了动唇,小心翼翼地道着歉,“是哥哥不好,不该在你刚醒来的时候说这些……”
男人柔软的指腹轻轻拭去了她脸上的泪珠。
“不哭了好不好。”
他不会哄人,尤其不会哄这么大的女孩子。
说实话,在看到小姑娘被自己惹哭了的那一瞬间,顾祠风的确非常慌张。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句随口的安抚效果居然出奇的好。
“好……”
慕容禾的小脑袋在他胸口蹭了蹭,竟然真的没再哭了。
顾祠风有点意外。
这么好哄?
在无人察觉之时,男人眼底闪烁着一抹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