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番外](1 / 1)

癸卯替丙戌包扎完,看他面色惨白,形如枯槁,才数日不见,已经瘦得脱了形。随口问:“几日不曾吃东西了?”也没准备要什么答复,准备出门弄点吃的。

夜行日常饮食不算太好,基本都是白饭搭清淡的素菜,是怕影卫身上留下不该有的气味。可他现在正是要补的时候,癸卯一时也犯愁了,叹口气自言自语道:“早知今日,上次不该换糖,该留着换肉的。”

丙戌听完,努力地分辨了一会儿,忽然挣扎着起身,把枕头推开掀起被褥,在床板上摸索着抠了一会儿,搬下来一小块方砖,拿出个小盒子,取出点东西塞给他。

癸卯拿到就厌弃得想扔,那是块已经发霉的蔗糖,不知道放了多久,味道已经很不好闻。

“你这都什么奇怪的收藏癖好……”癸卯随手一丢,忍着恶心感往自己身上擦了擦手。

丙戌指着那块发霉的蔗糖道:“癸卯。”

癸卯看他眼神坚定,似有所指,认真一想,突然反应过来:“该不会是去年我给你的那块?!”

丙戌点点头。

过期的食物也要宝贝似得藏在床下,癸卯心想这人脑子果然不是近几天才坏的,估计坏了许久了,无奈道:“早不能吃了赶紧扔了吧,留着要引虫的。”

丙戌竟也点点头:“哦。”

癸卯对他的懂事表达了欣慰。

扔了那块碍事的蔗糖,癸卯见那放小木盒的暗匣之中,还有个破破烂烂的纸包,露出点眼熟的东西来。丙戌见他在意,也掏出来塞给癸卯。

癸卯一翻,是一小包精铁铸的小巧令牌,刻着夜行独属的回云残月纹。随意叠放在一起,有数十枚之多。

彩筹?这不正是用来换好处的令牌?

癸卯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数量的彩筹,不禁咋舌。对方却丝毫不觉得珍贵,尽数送给了癸卯。

丙戌吗……癸卯抬头打量着眼前狼狈且痴傻的人,皱了皱眉。夜行中人的代号,是靠入门时的胜负战技排名的。天干地支的顺序是甲子、乙丑、丙寅、丁卯等等,但夜行排序,每期前六名以“甲”字开头,其次六名以“乙”字自开头,再次六名以“丙”字开头,如此类推。眼前这人,能排在丙字内,可见初时就实力不凡。自己以癸字开头,在同期里可算是倒数的了。

他原来实力如此强劲,却不知大试时遭了怎样非人的残酷虐待,沦落到如今这种境况……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乖乖待着。”癸卯从那一摞令牌中抽了一枚,又将其他原样包回去了,塞在丙戌手里,“毕竟是拿命换的,好好收着吧。”

丙戌愣愣看着癸卯起身要走的样子,又撑起来往他的方向爬。

“哎,我马上回来啊,这也听不懂?让你乖乖呆着咋这么难。”癸卯无奈地按住了他,四处打量了一会儿,计上心来,随手舀了一碗清水,坐在丙戌身侧道,“你看。”

丙戌顺着瞧去,碗中映着一弯明月。

只听癸卯说:“看清楚了?这颗漂亮珠子是我的宝贝,很脆弱的,你小心帮我看管好。”

说着塞到丙戌手中,碗交接的时候,水面微漾,明月的倒影就有些涣散了。

癸卯便说:“诶你看,都快被你弄碎了!说了很脆弱的,端稳一点,别动。”

丙戌凝起十二万分精神,绷紧神经小心盯着碗中倒影,大气都不敢出。

癸卯心里好笑,心想真是好骗,趁机赶紧走了。

癸卯出院子找掌事交了彩筹,要了几个小菜,回到房里,果然见丙戌维持着离开时的姿势,仍紧张兮兮地捧着碗。

他听见癸卯回来了,却不敢乱动,连声音都是小心翼翼的,带着哭腔道:“癸卯……”

“哎在呢在呢,真乖。”癸卯接过碗扬手一泼,将水都洒了,放回柜边。

碗离了手,丙戌抑制不住地全身都开始颤栗,大口喘着气。

癸卯假惺惺安抚道:“你做得很好啦,谢谢你。”摸着他乱蓬蓬的毛糙头发,觉得他的可怜与迟钝中竟还有几分可爱。

丙戌面色有些发红,捏紧拳头傻傻看着他。

等简单的吃食送了上来,癸卯扶着他喂了一些。初时每次张口咀嚼都要吩咐,后面似乎终于领悟,渐渐顺畅了不少。

癸卯心想:倒也不是太笨,调理一下也许还能做回普通人。

收了碗筷,癸卯看他脏兮兮油腻腻的样子实在碍眼,又打温水来按着他想洗个头。他的长发早结了团,梳理不开,自己也不会打理,只晓得从乱发里掏个洞露出眼睛看东西,实在滑稽,癸卯便自作主张一剪刀全绞了。

“都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毁之不孝。好在你我都没爹没妈,是没这个顾忌了。”癸卯为防他乱动将他按在怀中,边剪边说。他无甚经验,手艺自然不好,剪得参差不齐跟狗啃过一般,罢了推远一打量,“哎,真丑哈哈哈哈哈。”

剪完复洗了一遍,擦干摆弄了一会儿,倒是好了很多,又将全身擦了一遍。丙戌与他同是少年人,身量却比他高上半个头,肌肉也更加紧致结实,癸卯拿捏着,就能感受这具身躯的爆发力比自己强上太多。

真可惜啊。

师父说夜行是强者生存的地方,癸卯第一次觉得这句话根本就在扯蛋。

丙戌被他收拾了一晚上,可谓吃饱喝足改头换面。癸卯满意地打量着,见他眉目如漆,短发更显利索,虽仍带着病容,现在瞧去顶多有点沉默寡言,不至于是个一眼便令人生厌的傻子了。

癸卯将他塞回被子里打发他睡觉,丙戌静静躺着,眼睛却紧紧粘着自己,没半点要休息的意思。癸卯等了片刻,不耐烦起来,点了他睡穴,这才回自己房里去了。

次日癸卯照例醒得很早,窗外仍是明月高悬。坐起身,才反应过来这几日并无训练安排,便又躺回去了。

新年伊始,正是最冷的时候。窗外簌簌作响,飘起雪花来。夜行中人个个耐力极好,日晒雨淋都是寻常,自然不畏严寒。癸卯瞧着二郎腿静静看着落雪,忽然想起隔壁那个傻子来。

昨天为他擦洗的时候,端得是冰肌玉骨,触手生寒。这种天气,常人不觉得有什么,对他来说或许很不好过。

癸卯翻身下床去了隔壁,丙戌还在沉睡,看来确实累得不轻。丙戌这间屋子的其他同僚,都嫌药味太重,又不愿见这个傻子碍眼,都早早搬到了对面,这屋中便冷冷清清凄凄惨惨独留了丙戌一人。

癸卯盘起一条腿跨坐在铺上,抬手探了探他的体温,果然一片冰凉。丙戌在昏睡中察觉到这股温暖的热源,忍不住靠了过去。

癸卯失笑,将他推开,又从他枕边翻出一枚彩筹,自言自语道:“你要是熬不过这几天,这些留着也无福享用,我就先替你作了主张罢。”

换了一盆炭火和几床棉被,在丙戌脚边点燃,屋中渐渐热了一些。

“好暖和啊。”癸卯也是许久没烤过火了,蹲在床边看着那雀跃的火星,竟有几分留恋这暖意,不禁微微出了神,喃喃道,“不过有些温度而已,竟有这么舒服?我还以为我早已经习惯了……”

丙戌仍没睡醒,又对着他贴过来了。

癸卯看着他身上压着几层厚实的棉被,也有些心痒想试试,索性钻了进去。丙戌明明片刻之前还尚且冰凉的体温,在他怀里很快温暖起来了。癸卯抱着他,在这难得的暖意中不小心又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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