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羡鱼开始修无情道。
凭借着她的天分和努力,久而久之,东灵洲同龄的弟子们没有一个人的剑比她更快、更冷。
霜雪落进了她的心间。
渐渐的,与她的剑一起远播的还有她的芳名。
东灵洲与其余灵洲的消息并不是很灵通,所以她的美名也只在东灵洲内。
只是不论她如何,她终究只是个天分出众的寻常弟子。
彼时人们谈论的还是那十五年前以身殉道的临烟仙姬,还有她痴情的未婚夫,魔尊谢宿渊。
二人的风月往事在东灵洲流传甚广。
甚至有很长一段时间,同门师姐的给她的话本子上面写的都是以二人为原型创作的风月往事。
想到这,羡鱼起身,自柜子里将其翻了出来。
她看到话本子上,还有临烟仙姬与谢宿渊的画像,以及各种描述。
关于这位魔尊的描述——
双目狭长,一身玄衣,姿容出众。
上面还有他的画像。
羡鱼将其摊开一看,这可不就是现下死缠烂打赖在御风宗的“谢道友”吗?
再仔细一看,她手里拿着的话本子,上面的女子俨然与她有五分相似。
话本子上的封面上写着几个大字《给魔尊做替身白月光的日子》。
替身?白月光?
她记得当时刚拿到这本话本的时候,师姐还调侃她:“你瞧你,与这故去的临烟仙姬有五成相似呢。”
那时她并未放在心上,“不过是人有相似罢了。”
“也是,毕竟这世上好看的人都长得有共同点。”
羡鱼本就对男女之间的风月往事不感兴趣,何况如今又修了无情道。
她这几日几分试探,已然试探出了那赖在御风宗的男子便是谢宿渊。
她的修为在东灵洲算是出挑的,但那日与他比较过招之时,他轻而易举的便化解了自己的招式。
这样的修为,唯有大乘及化神以上才可以做到。
而此人的风姿、修为两者皆很厉害的话,人选在兜兜转转之后便只剩下了那么几个人。
如今这画册拿在手里,更像是石锤。
羡鱼从来不信会有人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
几乎是一瞬间,她想起了长老的话:“怕是那人另有所图。”
想到这,羡鱼一下子觉得合理不少。
她取出今夜谢宿渊给他买的东西。
在看到里面还有一对黑色的面人时,恍然大悟。
虽然可以看出捏黑色面人的人技术不是特别高超,但此刻与那两个新捏的面人在一同对比,明显能看的出是一样的。
几乎是一瞬间,羡鱼就明白了,那个黑色的面人是谁。
察觉到谢宿渊另有所图的那一刻,羡鱼的心里轻松不少,如释重负。
倒不是说有多想杀妻证道,以求飞升。
这种要杀掉一个人才能问的道,又是什么道呢?
次日见到谢宿渊的时候,她放松了不少。
俨然是把他当成了一个来清幽宗游玩的客人。
她依旧是一身白裳。
“谢公子还想在我御风宗留到几时?”她淡淡问道。
这话下面的逐客令自然是下的明明白白,谢宿渊顿了顿,“那便要看羡鱼姑娘容忍我到几时。”
“……”周帆自然是听出了其中师姐的赶客的话。
只是他想不明白,为什么昨日二人还好好的,今日就在赶人走。
羡鱼速来未曾与人争辩过,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何况昨日他还带着自己去了东灵洲一遭。
虽说是他要自己陪着去,可怎么到底也是自己承了他一个人情。
若是这般算起来,好像倒有一种请了个祖宗上门的感觉。
谢宿渊看着她,缓缓开口:“何况琴虽赠了羡鱼姑娘,但姑娘似乎并不修琴。”
“……”
“若谢某不留在此处,何人来教姑娘学琴?”
周帆对着羡鱼使了使眼色,显然,在他眼中,琴剑双修是个不错的选择。
羡鱼:“……”
周帆见状,便替其开了口。
“那便有劳谢道友在御风宗多留些日子了。”
“分内之事。”
周帆:?
怎么就,分内之事了?
可他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
可出乎意料的是,谢宿渊就这么顺理成章的留在了御风宗。
羡鱼看着与她负剑对立,说要授她琴技的人,心中头一次产生了这般大的疑惑。
为什么连门中长老,也没有阻拦的意思。
为此,她曾偷偷示意周帆去打听一二。
周帆则是回答:“许是我们御风宗太过贫穷,长老们为了省下那一笔教习费便由着谢道友来了。”
羡鱼哽了一下,一时无法反驳。
她看着周帆,总觉得这个理由似乎不够妥帖。
但周帆接下的言论,让她闭上了嘴。
“师姐,你要要想想,整个修仙界是我们东灵洲最穷,连治伤的灵药都拿不出来,那日将谢道友误伤了,为了给他治伤,出于下策都是将他埋了起来……”
没有比这个理由更为合理的理由了。
是的,她们东灵洲灵气匮乏,更是滋养不出什么灵药来。
宗门中的弟子每每受伤,无药可医之时都是挖个坑将自己埋起来。
东灵洲灵药稀缺,唯有土中有几分灵气,可以助修真界之人伤口愈合。
这已然成了一种传统。
所以,大家也不敢怎么多受伤。
想到这,她不由释然几分。
因为东灵洲的灵气匮乏,她至今也未曾寻到过一把称手的本命灵剑。
前行日子谢宿渊未给她送剑的时候,她用的一直是寻常剑刃。
全靠着她自身的修为,才显得那吧灵剑没有太差。
话说回来,也就是这时候,羡鱼才发现,谢宿渊送来的灵剑和琴,竟是那么的顺手,好似是专门为她准备的一般。
可能……这就是有钱的好处?
随便拿出一把剑,都能如此不挑人的契合。
想到这里,面前玄色衣服的男子在他眼中变得顺眼不少。
更令羡鱼惊讶的是,这位魔尊,并没有传言中那般令人闻风丧胆。
他除了修为高一些,剑术……并不怎么样。
每一招都总是有漏洞,她几乎不费余力的就能伤到他。
刀光剑影之际,又是一剑掠过谢宿渊的颈侧。
羡鱼皱了眉头,收了剑,不再出招。
“怎么了?”眼前的而谢宿渊似乎丝毫没有察觉到,做自己的剑术到底是有多差,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不与你打。”
她将剑插入鞘中,开口。
这样子的单方虐菜,实在是没有什么意思。
“羡鱼姑娘可是嫌弃谢某的剑术?”
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明白了羡鱼的意思。
羡鱼没有说话,默认了。
被戳穿了自己的剑术不好,谢宿渊并未恼,只是淡淡开口。
“谢某自知技不如人,可否请羡鱼姑娘指点一二。”
“……那行吧。”
羡鱼又将剑取下来,像是安慰自己一般道:罢了,便教教他吧。免得一个魔尊以后拿着剑一出剑就让人耻笑。
羡鱼挽了一个剑花,朝着他刺去。
即使她有意相让,可剑刃依旧险些刺破谢宿渊的衣裳。
谢宿渊敛眸,开口:“不必相让。”
“……好。”羡鱼愣了愣,但还是照做。
堂堂魔尊,被自己一个区区元婴修士让剑,传出去似乎也并不好听。
可羡鱼便是欣赏这等勤奋努力修行的。
哪怕天资不行,却知晓努力。
修仙一事,纵然有长生大道,他们有更多时光,可终究不能浮躁。
浮躁便容易生出心魔。
心魔易生,对修为既然是不好的。
好在与她过招的时候,谢宿渊的剑招比起最初,有了一些进步。
羡鱼逐渐的认真起来,也没有刻意拘着自己的剑术。
招式之间,剑刃发出划破空气的咻咻声,已然比方才凌厉不少。
竹林间的叶片簌簌落下,还未靠近他们二人,便已化作齑粉。
也就是此时,羡鱼才察觉到,谢宿渊的剑术,似乎并没有那般不堪。
他的剑凌厉果断,尽是将她的剑招悉数吞了进去。
等到羡鱼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她奋力再度出剑,想将谢宿渊的那一招压下去。
但剑出,寒光一闪,注入了灵力的剑再也收不回来。
视线中,那抹玄色的身影并没有躲开的意思。
她察觉到的时候,灵剑“噗嗤”已经贯穿了谢宿渊的肩膀。
他另一边肩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那一抹血红绽开之际,血腥味似铺天盖地的笼罩着她的视线。
顺着剑刃淌下的血,汇聚成了一条小溪。
极为刺目的红,逼的羡鱼脑中一片空白。
接着又是极端的灼热刺激着她的脑海。
不知不觉间,泪水已然决堤。
视线模糊之际,她看到,他在笑,流畅的下颌线如白玉一般。
一刹那,似血气上涌。
全身的灵力在叫嚣着,呼之欲出,几乎将她淹没。
她晕了过去。
谢宿渊看着眼前差点倒地的人,一步上前,将其揽入怀中。
她身上,又多了那抹熟悉的栀子花香。
他的唇微不可察的勾起了一个弧度。
看着少女紧闭的双眼,他利落的将自己肩上的那把灵剑抽了出来。
染血的剑在差一点落地时,又被他反手以灵力握起。
他御剑,抱着羡鱼,将她带回了她在御风宗的住处。
少女的眉头微蹙,即使昏迷过去,也极不安稳。
谢宿渊将她抱上了软榻,喟叹一声:“烟儿,你很快就会醒来了。”
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近乎贪婪的在她松软的发丝上停留了片刻。
御风宗,上下寂静。
他如何都没有料想到,他上穷碧落下黄泉都未曾找到的人,竟是在东灵洲这个偏僻的小地方藏了十七年。
他看向窗外的山色,眼中充满了希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