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回去再说，现在在大街上，你不觉得丢颜面，我觉得。”谭锡元面容又阴又冷，大步离去。
顾心瑶欲要上前追他，陡然发现周围的人，都对她指指点点。
包括与她一同结伴上街的官娘子们。
又羞又恼，只能硬生生停下步履，面容不怎么好看，随后打发丫鬟去说一声，便草率回家去。
到了家里，她将满屋子的陶器砸了个遍，还满嘴骂骂咧咧。
身为她的女儿谭依依都不敢靠近她，胆怯站在外头。
顾心瑶的怒气消散一些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她眼角的余光看见了谭依依，见她面色惊慌模样，心中的火气，又渐渐压制了一些。
不过语气仍是带着几分薄怒，“你就这么看着你阿娘生气吗？”
别家姑娘都知道哄一哄人，她家姑娘倒好了，怕得要死。
她家闺女也不想想，自己辛辛苦苦生下她，捧在手心里去疼爱，呵护，自己再有火气，那也不可能会对她做什么。
偏偏她家闺女，就是不明白这一点。
一看见她发火，永远就跟耗子见到小狸奴一样，躲得远远的。
真是气死她了，觉得自己这个女儿白生了。
“阿……阿娘你别生气。”
“没了？”顾心瑶等了半晌，仍未见她再说第二句话，就忍不住反问她。
“……”谭依依无措低着头。
她家阿娘整日就喜欢生气，她最害怕了。
就连她平日里对她严肃的爹爹，也都没她阿娘这么可怕。
“没用的东西，你好歹也有九岁，居然如此胆小，传来出去，不知有多少人笑话我生的女儿无用。”顾心瑶心口憋得一团火，最终一冲动之下：“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谭依依低着头，心生委屈。
“阿娘，我的性子一想如此，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是怕你，在外头，见了生人，我也倒不至于如此害怕。”
顾心瑶便想到了，自家女儿见到徐绵绵时，丝毫不怯场，反而倒有几分她的风范。
只是……
她自己生的女儿，居然害怕自己，这是有多么的讽刺啊！
“那你可知我为何会如此生气吗？”顾心瑶闭眸深吸气，缓了缓心中的火气，她还是决定，要将事情都告诉谭依依。
也好让谭依依与自己多一些亲近。
也能体谅她为何会如此生气。
“我不知。”
一听这话，顾心瑶就好像是找到了宣泄口一样，将所有的事情，滔滔不绝地向谭依依倾诉。
最后还是一副她都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表情。
“阿娘，爹爹向来顾家，怎么可能会乱来，而且就算是爹爹真要是纳妾，阿娘你也拦不住的。”家中就只有她与谭满平两个人，她家祖母还时常说，子嗣少，家里不热闹，还催着她阿娘与孔小娘多生几个孩子。
“我拦不住？想当年我堂堂顾家嫡女，我嫁给你爹爹，算是低嫁了，他还不知足？还想着纳妾？他对得住我吗？”
“……可是爹爹也多想着家里有几个孩子。”谭依依忍不住说出了谭锡元的心思。
可偏偏，这心思却让顾心瑶不接受。
生气反问谭依依：“你到底是不是我女儿？我怎么听你的话，你倒是站在你爹爹那边，觉得他纳妾是对的了？”
“教导我的嬷嬷，就连祖母也说过，家中人丁兴旺才是最好的，咱们家人比较少……”
“闭嘴！”顾心瑶一点都不想听她往下说。
“你是不是傻？”顾心瑶一怒之下，手指直戳她额间，“如果你爹爹要是多了几个孩子，你觉得你爹爹会注意到你吗？会关心你吗？”
“我是爹爹的孩子……”
“其他人也是你爹爹的孩子，你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吗？”顾心瑶觉得自己女儿完全被谭老太太教的，连黑白不分了，人都傻掉了。
“你别老想着，有再几个兄弟姐妹都不错，你可要知道，不与你同父同母，那都将你的仇人和对手，你也别看孔巧兰温顺的模样，其实背地里心思多得很，谭满平可是有继承家里的一切，而你，什么都得不到。”
“那爹爹应该也不会亏待我的吧！”谭依依清澈的眼眸，直直的望着顾心瑶。
突然之间，顾心瑶心倍感疲倦，她这个女儿脑子真的被驴踢了。
不然怎么就不明白，家宅内斗那些事呢？
不行，从今日起她必须要时时刻刻带着女儿在身边，她什么都亲自教导才行。
又再过了一个时辰。
顾心瑶问下人，谭锡元回来了没。
下人回话没有。
她立即就让人备马车，她决定亲自去一趟薛家。
她就不信，薛家的人还能再让薛晓曼与谭锡元来往。
她掀裙裾，刚要上马车，谭锡元另雇了一辆马车回来了。
他一看见顾心瑶，面色充斥着不快，眼底都是厌弃，“你要去哪里？”
如果要是回娘家的话，那他是巴不得。
顾心瑶一顿，退下了台阶，朝他走去。
“你觉得我会去哪呢？”
谭锡元眉头蹙着，责怪不悦的视线盯着她看，“顾心瑶你别得寸进尺了。”
“我怎么得寸进尺了？你是我官人……”
谭锡元还未等她把话说完，他便从顾心瑶身侧过去，踏入宅院。
顾心瑶急促转身，不假思索就追了上去。
整个谭家都能听到顾心瑶尖锐的嗓音。
谭锡元一声不吭，直接来到自己书房，还想着将门反锁，顾心瑶却生生挤了进去。
被吵得头疼，谭锡元转身就去坐着，继续不搭理顾心瑶。
反正这么多年，他只要与顾心瑶争吵，顾心瑶就会拿出当年他娶她，就是三生有幸，高攀了，不然也不会有今日的好日子等等。
他都已经听腻，听烦了。
说来说去，顾心瑶就是谭家的大功臣，他呢，就是一文不值，一无是处。
谭锡元喊来小厮端茶。
过了片刻，他就喝着茶，他浑然不在意顾心瑶说的话。
如此忽视她，顾心瑶忍无可忍，上前将谭锡元手里捧着的茶盏，打落在地上。
谭锡元看着地面破碎的茶盏，以及湿漉漉的袍子，他蹙着眉头，凶狠狠的瞪向顾心瑶，“你看看你的样子，这是像一位嫡妻该有的举止吗？你就跟街上的泼妇一样，蛮横无理，我真的受够你了，我要将你休了。”
闻言，顾心瑶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她双眸无焦点，带着一缕傻了看着谭锡元。
瞬息间，她便回神，化为泼妇，上前捶打谭锡元，“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侍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你敢休了我，谭锡元你这么对我，我定要讨回公道……”
谭锡元已说出这样的话，自然也不会再容忍她了，在她捶打撕抓自己时，他使十足了劲道将她推开。
谭锡元就算是文弱书生，但终究是个男儿郎，顾心瑶岂会是他对手，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就在她要爬起，再与谭锡元撕抓时，突然觉得身下传来刺痛，就好像是有股像来月事一样，只是比来月事还要疼痛千倍。
她低头一看，直接惊愕了。
她……她……
谭锡元觉得变得太安静了，不自觉就看去，只见顾心瑶身下鲜血汩汩溢出，他面容大惊失色，当即从椅子站起，愣了愣，手忙脚乱，大喊来人。
冬灵一踏入书房，看见鲜红一幕，她慌张朝顾心瑶跑去，害怕得流着泪，“大娘子你怎么了？”
顾心瑶傻愣愣地看着自己手掌的血迹……
过了片刻，意识一点一点回笼，她终于才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悲痛欲绝地痛哭起来。
“喊大夫，赶紧喊大夫……”谭锡元焦急低吼。
谭家今日注定就是不平凡的一日。
一个时辰后，大夫确诊了，顾心瑶孩子没了。
顾心瑶想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儿子，就这么没了，悲恸抱着锦被痛哭……
那哭声撕心裂肺，院子上下的仆人都听见。
平日里不少被顾心瑶打骂的仆人，都觉得这是报应。
……
此事很快也传到了顾家耳边。
顾老太太和韩丽娘赶到。
韩丽娘在室内安慰顾心瑶，顾老太太坐在外室，谭锡元懊恼坐在下边的椅子，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顾老太太。
谭老太太巧的是去了寺庙烧香，要过几日再回来。
而这时，素心替顾柒柒给顾心瑶，送来了养身子的补药。
顾老太太看了素心，眼眸幽深，像是在思索某件事，又像是在探索什么。
“柒姐儿就没让你帮她带其他话吗？”
“大娘子说了，三姑娘与她关系向来僵着，她若是这个时候出现，定是会刺激到三姑娘，这不利于三姑娘的养身子，所以她便不来了，她还说，等日后三姑娘身子好了，她再来探望她。”
顾老太太：“就算心瑶与她关系再差，那好歹也是亲姐妹，她身为长姐，无论如何都该来看看她。”同时也好给顾心瑶撑一撑腰。
素心脸上没太多的表情，恭谨道：“回头奴婢定会与大娘子说，让她挑个时间前来看看三姑娘。”
“嗯！”
“如若无其他的事，奴婢先回去。”
顾老太太没再说话，表示素心也可以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