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再厉害的探子、斥候,他们也需要根据地上的痕迹追踪目标。野人抓着藤蔓在林中飞跃,再加上树木茂密,地上又是荆棘又是灌木,再厉害的伺候也难以跟踪。
葛云朝点头,吩咐王耀:“从这一刻开始,你就待在安安身边。”他朝四周看一眼,“路上应该没什么危险,已经有人四下查探过了。你着重注意四周的大树。”他顿了顿,又道,“还有藤蔓,尤其是那些粗壮的藤蔓。”
王耀看向沈安安。他知道,沈安安并不喜欢他们在她四周晃悠。
沈安安很清楚,葛云朝担心她的安危。她对着王耀微微点头。王耀躬身退至距离沈安安三四步远的地方。
葛云朝拿起绢布,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如果魏王爷在这里,他定然会说,什么五行八卦,都是雕虫小技。”
沈安安莞尔:“在绝对武力面前,什么招式都是枉然。这种阵法,如果我们有足够多的人,每条路都走一遍,确实也能找到正确的位置。不过——”
她拿过葛云朝手中的绢布,对着他抿嘴一笑,“世子,如今您不是人手不够嘛。怎么样,要我帮忙吗?”她的表情仿佛在说,你得给我好处,我才愿意帮你。
葛云朝附在沈安安耳边,轻声说:“我把自己送给你,足够有诚意了吧。”
沈安安轻轻捶了他一下,娇嗔:“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葛云朝抓住她的手掌,笑着说:“走,我们去看看,是谁这么神通广大,在这样的密林排兵布阵,又能教唆野人,夺走我精心为你准备的礼物。”
沈安安抿着嘴笑:“原来那是你精心准备的礼物啊。”
两人说话间,先前的凝滞气氛消散于无形,不过他们心中十分清楚,对方故意与自己开玩笑,只是不想自己心爱的人愁眉不展。
沈安安对照着绢布,转身往回看,指着不远处的山头说:“要不,我们先去上面瞧一瞧?站在高处,看得比较清楚。”她咬了咬嘴唇,“布下这个五行阵的人,一定也有其他的手段。既然时辰还早,我们还是看清楚一点,再行下一步。”
葛云朝点头,命王耀叫来两个葛家的侍卫,一行五人脱离大部队,朝另一边的山头走去。
他们大约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王耀向沈安安禀告:“二当家,这边本该无人踏足,地上也没有脚印,可是你听,林中没有鸟叫声,也没有虫鸣声,什么声音都没有。”他看向葛云朝,言下之意,这里很可能有野人。
葛云朝吩咐众人注意戒备,他们把沈安安团团围在中间。
五人又走了半盏茶的功夫,眼见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近在咫尺,沈安安突然停下脚步,示意众人噤声。所有人屏息静气,侧耳聆听。
葛云张率先听到犹如猫叫的婴儿啼哭声。他从未留心过婴儿的哭声,一时无法分辨那是什么声音,只能示意其他人保护沈安安,自己慢慢走向声音的源头。
这并不是葛云朝喜欢亲力亲为。若不是沈安安在场,他多半会派手下上前查看。自从他决定娶她为妻,只要有她在,他不由自主想要亲自确认她安全与否。
斑驳的光影下,他看到一团肉球浅埋在树叶间。他正想看清楚,那是什么“动物”,一团黑影猛地朝他扑过来。他侧身闪躲,用眼睛的余光确认王耀等人一丝不苟护着沈安安,这才一拳挥向黑影。
随着他的拳头击中那个影子,他终于看清楚,来“人”是一个女野人。他急忙收手,猛地后退几步。
女野人同样全身毛绒绒的,身上披着由破布和树叶缝制而成的衣服。她嘴角渗血,冲着葛云朝龇牙咧嘴,用身体护着身后的小婴儿。很显然,小婴儿是她的儿子。
葛云朝举起双手,试着与她沟通:“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女野人不搭腔,依旧四肢着地,如同护崽的野狼一样,摆出战斗姿势,冲着葛云朝呲牙。
沈安安快步走到葛云朝身边,拿出一个煎饼扔在女野人面前,轻声说:“给你吃,我们没有恶意,只是路过而已。”
女野人没有去拿煎饼,后退几步守在小婴儿身旁。
葛云朝与沈安安交换一个眼神。此处与他们被野人夺走罗盘的地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他们无法确定,这两个野人是不是出于同一个族群。
沈安安轻声说:“在五年前,我们和其他山寨时不时互通消息。我从未听其他山寨的人说过,林中有野人出没。”
葛云朝微不可见地点头。一般而言,普通人进入无人的山野生活,头发胡子越长越浓密,这是正常现场。就算在山野中出生的孩子,被狼群养大的人类,也不可能全身长满毛发。可是眼前的野人,他们身上的毛发犹如大猩猩一般。
或许,他们已经不能称之为“人”。
葛云朝伸出手,护着沈安安往后退,对着女野人说:“我们这就让开,你也可以带着你的孩子离开了。”
他们一连退了十多步,直到他们几乎看不到女野人了,才隐约看到林中有藤蔓晃动。葛云朝疾步上前,女野人和她的孩子已经不见了,沈安安扔在地上的煎饼也没有了。
沈安安吩咐王耀:“你跟上去看看。”
王耀抱拳称“是”,朝着林间跑去。
葛云朝派了一个手下上前协助王耀,转头询问沈安安:“你在煎饼上面抹了什么?”
“被你看出来了?”沈安安笑了笑,“用唐县令的话,都是些鸡鸣狗盗的小伎俩。”
葛云朝猜到了,沈安安一定在煎饼上面抹了黑暗中会发光的荧光粉。他问沈安安,“若是她迫不及待把煎饼吃了,线索岂不是断了?”
“嗯。”沈安安迟疑,抿嘴一笑,“你真的要听吗?都说了,是下九流的小伎俩了。”
葛云朝愈加好奇:“除了荧光粉,还能有什么东西,能够帮助王耀跟踪他们?”
沈安安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不好意思地解释:“巴豆粉呀,她比荧光粉便宜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