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倾从房间里出来,气得到处乱走,想着王俊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便去袁真的病房寻他,只听王俊在一个又一个地问袁真和艾兰,有关宁朗的事。
“那位宁检察官,真的是卜大法官的义子吗?”
“是啊,邱美来邱大人在慈善晚宴上公布了,”艾兰道,“我听说连户口都上了。”
“义子,那是儿婿的意思吗?”王俊问道,“宁检察官,是卜奕之前处的对象?”
“那不可能,卜奕跟他估计都不熟,而且这宁检之前一直对我哥,呃……”艾兰说到一半,看到了袁真,忽然不敢说下去了,只尴尬地一笑。
“宁检差点儿做了艾检的男朋友,所以没有跟卜奕处过对象的可能。”袁真接话道。
“没有没有,是差很多点儿,我哥对他没那个意思!”艾兰连忙辩解,袁真忍不住笑了,故意逗他。
“哦,原来是这样啊。”王俊若有所思道。
方倾推开了门,走了进去,看到王俊只问道:“你怎么对宁检那么好奇啊,你听说了什么吗?”
“嗯……具体来说,应该是看到了一些不该看到的,”王俊吞吞吐吐地说,“之前协助两名警官查监控,我把我生日那天晚上的监控都看了,然后,看到了一些画面……”
“什么画面?给我看看!”方倾道。
王俊有些为难:“可能是我多想了,哎,我真能给你们看吗?这是他们的隐私,两位公主提到卜大法官,都很敬重的,这位宁检,又是艾哥哥的同事……”
“王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方倾看着他,“卜正和宁朗的关系很不一般,对吗?甚至是不伦之恋。”
“啊?”艾兰和袁真都惊住了。
“因为你跟我对宁检不熟,所以反而你跟我最容易大胆假设。”方倾说道。
王俊点了点头:“……嗯。”
四个omega把门窗紧闭,王俊将他截取的那段监控视频保存到了手机里,病房中有艾登在这儿办公时的投影仪,他干脆把视频投到了白色幕布上,大家一起看。
觥筹交错的王宫晚宴,由于是五月份的天,晚上很凉爽,当时人们都在室外,三三两两地喝着酒、聊天、跳舞。不一会儿,画面中出现了宁朗的身影,他拿着酒杯,自斟自饮,走起路来晃晃荡荡,显然已经喝多了,卜正从暗处走了过来,夺去他的酒杯,扶住了他,贴着他的脸说话,像是劝他不要喝了。
俩人的距离,宁朗偏着头皱着眉躲避的表情,都让人看起来……很微妙。
接着,宁朗像是被劝动了,终于肯跟卜正往外走,卜正搂着他的腰往右侧路灯暗处走去,接下来的动作是被王俊两倍放慢才看得清的动作。
卜正穿着白色制服衬衫的胳膊往下挪动,在两人走到远处,离开了人群时,卜正轻佻地拍了拍宁朗的臀部,有一个用力掐的动作,而自始至终,宁朗背脊僵硬,没有躲闪。
方倾:“原来真是这样。”
艾兰不禁惊呼:“我去,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啊?!他们俩不是义父子的关系吗?!”
在座的omega,都有了男朋友或是丈夫,对alpha情不自禁的这种动作,都比较熟悉。
“我反复看了好几遍,确认不是我看错,我也不敢跟任何人说,”王俊道,“要是私事的话,我就当作没看到了,但这里面牵涉了贝尔特的案子,王烟说贝尔特就是来王宫里找宁检的。”
“王俊,你做得很好,”方倾道,“我这次在牢里跟几个狱警混得熟了,听他们说起宁朗的弟弟宁园,是自杀死的,死前叨叨着‘我来做尤三姐,我来保全哥哥的名声’,这样的话,我也是后来去翻书,才觉得宁园的死没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意思?宁园是宁朗的替死鬼?就因为他知道了这个不伦关系?”艾兰问道。
“不,我觉得……他不是愿意的,”袁真说道,“在这之前我跟宁检聊过几次,他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欢艾检,我不觉得这是他真心的选择,倒像是因为弟弟而被迫的。”
“你确定吗?”方倾问道。
“我确定,他喜欢了艾检七八年,如果不是被逼的,绝不会转头跟卜正这么个老头儿。”袁真笃定地道。
“那我捋清楚了这个关系了,艾兰,我最开始也像你想的那样,以为宁园知道了哥哥傍上了卜正,想以死封口或是劝谏,”方倾道,“可我又想起来之前宁检因为人面鲨的事,带人把我们都叫到警局问话,那时他对袁真很有醋意或者是敌意的,还当众……挑破了一些事。”
当众把袁真暗恋于浩海多年的事说了出来,用以羞辱袁真。
方倾道:“所以我想来想去,也想不通,可现在,如果我们把关系调过来看,也许,是宁园的死,促成了宁朗依附于卜正。”
“那他是为了什么呢?”王俊问道。
“为了报仇。”方倾道,“之前宁园的案子,艾检说过宁朗有包庇莱恩的嫌疑,还把莱恩都摘干净了,宁园到最后都没有指证莱恩。可他没想到,宁园最后死在了狱中,至此,他恨上了莱恩,想借卜正的手做掉他。”
“莱恩是卜正杀的?”
“不止莱恩,我怀疑贝尔特的死,也许都跟宁朗和卜正脱离不了干系。贝尔特为什么要找宁朗,他们贝氏集团身陷牢狱之中,宁检是主控官,贝尔特会说什么、做什么,这部分内容,可能跟当时莱恩逼宁朗就范的东西是一致的,你们想想,宁检最怕的东西会是什么,怕到要让宁园以死来结束。”
方倾的话,让几个omega都陷入了沉思。
半晌,袁真道:“之前,艾检有个猜测,他说……他怀疑宁检陷入了裸/贷里。”
方倾眼睛一亮,拍手道:“就是这个了!以莱恩的无耻程度,他必定是搞到了宁园宁朗兄弟俩的裸/照,以此来威胁!贝尔特作为莱恩的未婚妻,想来是也拿到或者看到了,所以才被宁朗杀人灭口!”
王俊和袁真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觉得方倾的推测内容实属恐怖。
“那现在怎么办?没有证据啊,”艾兰急道,“上次我和卜青雄去卜正家去找宁检……啊!那时我就觉得怪怪的,宁检像被卜正和邱美来藏起来了似的,可后来我找我哥去卜正的家找人,宁检又出现了,还神色如常地跟我们说话,送我们出去。”
“一切的谜团,可能都要从宁朗身上着手,唉!可我现在没法出去啊。”方倾作为于浩海的家属,现在只要现身,就可能暴露。
他觉得必须要亲自会一会这个宁朗,才能发现更多端倪,王俊不可能出宫,艾兰的话目标又太大、太明显。
“我能出去,”袁真道,“我现在能下床走路了,今天艾检去检察院上班……我就挺不放心的,明天我跟他一起去检察院,你要做什么,告诉我。”
“你现在还是个病号,惹的还是宁朗这样的危险分子,”方倾摇了摇头,“不行,回头他找人一枪毙了你。”
“你先说你要做什么,然后我看看谁来办比较好,怎么样?”艾兰问道。
“我要他和卜正的关系人皆尽之,闹得满城风雨,这样的话,老狐狸卜正才有可能露出马脚来,”方倾道,“他都能为了宁检杀了莱恩,做得那么天衣无缝,如果再激怒他,让他出手,我就不信他还能平安渡过去。”
艾兰皱着眉,抱着手臂,左思右想,最后说道:“我想到了一个人可以用,卜青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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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兰将王俊提供的这一重要线索告诉了梁文君,梁文君拿到了王智和张帆搜集来的证据,经过他日夜排查监控,对照人员名单,王俊和王智的分析没有错,消失的那辆车就是宁朗的自驾,而宁朗和卜正的真正关系,也正式进入到了梁文君和艾登的搜查视野中。
“还是omega心细如发,将这两人联系到了一起,”艾登对于浩海道,“不然,我还是被自己的预设立场蒙蔽了眼睛。”
他怎么都没想到,为了给宁园复仇,宁朗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只觉得非常失望。
于浩海笑了笑:“方副将坐牢坐了五天,看来是收获了重要情报。”
只是虽然这一楼层被封了,方倾下不去,可到了晚间,他还是到处乱窜,坚决不回于浩海的房间睡觉。
“我要跟袁真一起睡。”方倾说。
“你也不问问袁真愿不愿意跟你一起睡,艾检住那儿。”于浩海伸手要去够方倾,方倾躲避着他的手,转身要跑。
“别闹。”于浩海抱住了他,低头看向他的脸和颈侧,小红点儿消了一些。
“我没跟你闹,我特别冷静,”方倾回头用力推他,却像推一堵墙似的,怎么都无法撼动,“我现在看你就烦。”
“我不烦。”
于浩海去抱方倾,方倾推着他、抗拒着不想走,甚至用拳头打他,坐在地上不走。
“明天我就要去牛虻岛了!你作为副将不给我参谋一下吗?!”
“你真要去?!”方倾举着拳头没落下,怔怔地看着于浩海。
“我必须去。”
拳头噼里啪啦落在于浩海的脑袋上和肩膀上,于浩海不以为意,蛮横地把他抱到了肩膀上,扛着他回到了房间。
“那凯文逊明明是为了利用你……!”
“就看你是怎么想这件事了,利用我不假,但我要铲除赛威也是真,只能说是彼此利用了,”于浩海道,“赛威如果那么容易扳倒,这些年凯文逊也早就办了,他弄克鲁格亲王可是下手非常狠的,这次地下赌场的情报,他也是收集了很久才确定下来,他知道他打不了。”
“那你就能打了?!”方倾恨恨地问。
“我可以。步睿诚和刘赢来协助我,我带angel的人去,凯文逊后方有援军,你放心。”
方倾的眼睛忍不住红了,每次都是这样,每次他很认真地生于浩海的气,他就要去打仗了。
只要他一走,奔赴前线,方倾就因为担心和忧虑,而自动开启了原谅模式。
“你现在不能走,朝中都说你中毒快要身亡了,你连这一层楼都走不出去。”方倾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你忘了我还有个备用的身份,”于浩海装作很严肃的样子,故意逗他,“我是于总。”
可方倾笑不出来,低着头,垂眸不语,于浩海吻了吻他的眼睛,将他即将滑落的泪吻干:“这都两年了,怎么我每次走,你还是要哭啊?”
“你为什么……你就不能……”方倾擦了擦眼睛,皱着眉央求道,“那你带我一起去。”
“不行,”于浩海义正词严地拒绝了,“我这次不用毒,用不着你去。”
方倾瞪着他,转过身去,于浩海将他温柔地抱了起来,放到床上,囫囵个儿圈到了怀里,就像他们平常习惯的那样,搂着他一起睡。
只是方倾一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早,于浩海给青羚发了信息,请他上楼来一趟。他只简单地跟青羚说,他要去别的岛上。
“那天对您出言不敬,是我的错,请您原谅。”于浩海毕恭毕敬地给青羚鞠了一躬,“我夫人和孩子,都麻烦您照顾了。”
青羚叹了口气:“方倾知道你要走吗?”
“知道。”
“……那他怎么没跟着?竟然还在睡觉?”
“出于不得已,刚刚对他使用了一枚倾弹。”
青羚:“……”
他忍不住走上前去,狠狠地抓住于浩海的衣领,朝他举起了拳头:“我有时真想狠狠揍你一拳!”
“可以。”于浩海道。
他像他的父亲一样决绝,想做什么就必须要去做,人生从来没有转圜和拐弯的时候,也从来没有商量的余地。
初时,青羚只觉得这种品质的alpha非常男人,非常酷,可后来有了方匀,他放一起做比较,才觉出这种男人的无情和伤人。
“什么时候回来?!”青羚气急败坏地问。
“尽快回来。”于浩海道,“父亲,我想逐步让方倾离开军队,回到他本来的位置上去,还在这里做一名医生,希望您能侧面地帮我劝劝他。”
“离开军队?怎么离开?你就在这里,他如何离开?”青羚气不打一处来,“想当初他才18岁,你坑蒙拐骗去了,跟你一起从军!现在你嫌他麻烦了,又想退还给我,让我看着,你真把他当作一只小猫看待,随意处置吗?!”
“要真是一只小猫还好了,小猫还乖一点……”
于浩海的左肩如愿以偿,得到了青羚的一记重锤。
“我就是不想他搅合在这里面,影响他的心情……触发他的病情。”于浩海恳切地道,“父亲,我真的很为难。”
“浩海,我的儿子我了解,我觉得他能坚强地面对这个病给他的最坏结果……”青羚忍不住说,“你这样下去伤害的是你们的感情,如果你让他离开军队,他一定不会跟你善罢甘休,你还不如跟他说他病了……”
“不,这段时间我住在医院,我亲眼看到过被割掉腺体的omega,受了多大的创伤,打击有多大,方倾绝对、绝对不可以走到那一步,不是他能否面对的事,”于浩海的声音低沉,压抑,“是我不想他去面对。”
“可你有没有想过结果,你会瞒多久,最后他可能还是会知道……”青羚道,“这件事你和方匀都用这种处理方式,他是父亲,他心疼,他不理智,可你应该坚强和振作一些……”
“我也心疼,我也不理智。”于浩海闷声说。
青羚咬着舌尖,迅速转过头,看向别的地方,掩盖住了那情不自禁滑落下来的泪珠。
说来奇怪,在这件事上,于浩海和方匀出奇地一致,都很心软,反而是他这个omega爸爸常常想,瞒着方倾不是办法,不如痛快挨一刀。
“我觉得方倾未必会愿意你们这么做,他现在已经怀疑自己的生育能力了。”
于浩海猛地抬头,声音颤抖:“他说什么了?”
“李茉莉和墨菲怀孕的时候,他挺羡慕的,跑来问我,他是不是不易怀的体质,就像我当年那样……我骗他说你肯定还是吃阻断剂了。”
于浩海松了口气:“对,您说得对,就这么告诉他。”
“浩海,可是……你不羡慕吗?你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青羚忧伤地看着他,“连丁一劭那种混蛋都有了双生子,索大豹也有了继承人,将来你弟弟,凯文逊殿下,你的副将刘赢,他们都会有自己的继承人,你不想要吗?这个水星,alpha人人都想要继承人,都为了自己的继承人而拼搏。”
“我不想要,”于浩海说,“什么都没方倾重要。”
当他决定领养方盼的时候,就做出了决定,这辈子他和方倾的孩子就是方盼,再也没有别人。
方倾迷迷糊糊被动地睡了两个半小时,皱着眉醒来之后,猛地坐了起来。
床的另一边是冷的,屋里空无一人。
于浩海已经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