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苏清秋看着她的眼眸。
容谨的眼眸里尽是笑意,像是宇宙尽头的永恒星光。
身后的乐队成员心照不宣的对视了一眼,开始起哄:“大美女想听容谨唱什么歌呢?我们都可以的。”
容谨回头:“你们可闭嘴吧。”
苏清秋看着她良久,随后淡淡笑了:“随你们吧。”
容谨看她终于笑了,心里松了一口气,变得愉悦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希望她能开心一些,看着她开心,自己也会觉得开心。
容谨选了一首英文歌。
《askyfullofstars》(满天星辰)
苏清秋以为她会选一首重金属摇滚乐,但她没有,她选了一首轻快明亮的英文曲。
她唱的很好听,发音很标准,带着俏皮的卷翘音。虽然有点听不懂词,但少女清冽动听的声音像是星辰大海里的一轮小船,带她徜徉在宇宙星河中。
容谨十分随意的坐在主唱位的高脚凳上,一只脚曲着,在地上打着节拍。她闭着眼眸轻轻唱着,睫毛卷翘,侧脸精致昳丽,她唇边还带着笑意,眼眸弯弯,麦架随着音乐节奏轻轻摇晃,整个人认真而又沉浸于此。
“causeyouareasky,”(你恰似那浩渺的苍穹)
“causeyouareaskyfullofstars,”(只因你是相缀其间的璀璨星光)
“iamgonnagiveyoumyheart.”(我愿为你倾付真心)
她似乎永远都自由,永远都放纵,永远都热烈。她又明艳美丽,无拘无束,洒脱放肆。就像是宇宙星空中的星辰,永远闪耀,永远动人。
苏清秋想,容谨果然真的是个非常奇妙的人。
……
一曲唱完,容谨和乐队们要继续排练其他曲目,其中不乏一些激烈的重金属摇滚曲目,苏清秋实在忍受不了此等侮辱人耳朵的噪音,和容谨打了声招呼后,上了一楼。
就算上了一楼,还时不时能听见地下室里的震天响动声。
苏清秋堵着一只耳朵,摇摇头。
一楼上来是条小巷子,巷子两边ktv酒吧舞蹈房音乐工作室什么都有,人也不少。
苏清秋走在在狭窄的巷子里,没什么想去的地方,便想四处逛逛,虽然她从没有和容谨提过,但她确实非常享受这种自由的时刻,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带着耳钉穿着柳丁靴的少女们和她擦身而过,少女们呼朋引伴的走在路上,嘻嘻哈哈,行为乖张,嬉笑怒骂。
苏清秋从她们身边路过,脸上没什么表情,少女们被她的脸惊艳了一下,带着好奇的目光回过头,人却已经消失在了拐角处。
“那个女的好漂亮,以前都没见过,不是我们这的人吧?”
“人家那种气质一看就不是我们这里的啦,你在想什么……”
苏清秋拐过弯,走入另一条岔道,没注意,撞上了一个人的肩膀。
她下意识的回过头去。
她撞上的人是个男的,十六七岁的模样,像是个高中生,长得有几分痞帅,眉峰高挑入鬓,眼睛微微向下弯,带着点玩味的目光。
苏清秋皱皱眉,说了声“抱歉”,刚想走过去,却被那人抓住了手腕。
他说:“苏清秋?你居然也会来这种地方?”
这是什么人?
苏清秋皱了皱眉,甩开他的手。
他被甩开手,还有点疼,揉着自己手腕,眼神却不怀好意的上下扫视了苏清秋一圈。
窥探的目光让苏清秋由衷的感觉到不舒服,过了一会,他发现苏清秋似乎还是没有认出他来,那目光便变得有几分危险,说道:“你不认识我?”
苏清秋皱眉:“我需要认识你吗?”
他阴沉沉的笑了:“当然,我可是你的未婚夫。”
苏清秋知道他是谁了。
他是简家大少爷,简少。
他和他有个婚约。
听杨婉婉说简少也在育才私立高中读书,但是简少初中时成绩一塌糊涂,甚至在初三的时候还留了一级,简家花了不少钱才把他塞进了育才私立高中读书,也不打算让他参加高考,估计毕了业就会把他直接送出国镀金。
苏清秋心情出乎意外的十分平静,或许是已经被打过预防针了,所以就算在这里撞见简少,她心里也没有特别大的波澜起伏。
天空突然下起了小雨。
轻飘飘的雨丝如发,很快湿润了苏清秋的肩头。
路边的窗户上溅上了雨,路上的行人渐渐少了许多,很快整条巷子只剩下他们两个站着,彼此对视。
简少看着她平静的侧脸,勾起了个玩味的笑:“嫁给我,你好像很不高兴啊?”
苏清秋淡淡道:“我不可能会嫁给你。”
简少挑眉,突然凑近她:“不想嫁给我?这么看不起我?”
苏清秋皱眉,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
简少直起腰,勾起了个笑:“看来是真的看不起我。”
他懒洋洋道:“也是,你是个好学生,年级第二,我妈可喜欢你了,说你长得漂亮,成绩好,家教好,还能弹一首好钢琴,典型的豪门闺秀啊,看不起我这种差生,也是正常的。”
他又突然低头,诡异的笑了笑:“但是你又算什么呢?名不正言不顺的贱种罢了。”
那两个字被他说出口时,苏清秋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愤怒突然席卷了她全身。
她这辈子活的这么痛苦,大多来源于这两个字。
杨婉婉战战兢兢的活在苏泰华身边,而她只能被逼着往前走,活着苏泰华最喜欢的样子,才能得到苏泰华的青睐。
因为她是个贱种,小三上位的女儿,私生女,永远名不正言不顺。
如果可以,她情愿生在普通人家,一生清贫安乐,也总比过这样的生活好上百倍。
但人是不能选择自己出身的。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打了简少一拳。
简少捂着脸,摔在地上,沾了一身的泥。
她脑子发热,双眼赤红,攥着手还想再挥上一拳,但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牢牢的攥在手里。
她整个人都被别人搂在怀里。
容谨从身后制住了她,环住了她的腰,一只手握紧她的手腕,别在身后。
容谨附在她的耳侧,轻轻道:“好了。”
那声音轻柔,带着安抚坚定的力量,耳边垂落的发扫过她的侧脸,容谨的身上一如既往的温暖,把她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苏清秋不知道容谨什么时候上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她垂下眼睛,一下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颓的放下了手。
容谨放开了她。
雨势渐渐大了起来。
三个人身上都沾着雨,苏清秋只觉得身上很冷,那种从骨髓深处散发出来的寒意让她感到直哆嗦,她勉力站直了,面无表情的看着地上的简少。
简少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半边脸,食指指着她:“好啊你,你——”
他浑身狼狈不堪,沾满泥灰,落魄的不行。
容谨搂住苏清秋的肩,低声问她:“这谁啊?”
苏清秋没说话。
她片刻后撇开眼睛,淡淡道:“一个小偷罢了。”
容谨低头看了看简少。
她想了想,果断的踹了他一脚。
她斥道:“还不快滚。”
简少听说过容谨在学校后巷一挑七个混混的事迹,自知打不过,瞪了她半天,灰溜溜的跑了。
雨越来越大,巷子里也没有了行人。
容谨带着她回了地下室。
乐队成员刚排练完今天晚上的表演曲目,在收拾乐器,看着容谨带苏清秋回来了,看苏清秋似乎神情不太对劲,都围了过来。
“大美女怎么了?被人欺负了?”
容谨:“没事,沐浴间有人用吗?淋了雨,我带她洗个澡。”
鼓哥说:“没人用,你随便用。”
容谨带着苏清秋去了地下室属于自己的小房间里。
小房间里杂物很多,有一张床,她也放了一些衣物在这里,平时偶尔住这里,房间不大,但还算干净。
容谨在衣柜里找衣服,说道:“这么冷的天,淋了雨容易感冒,我给你找件衣服,你先洗个澡去去寒——”
苏清秋看着她找衣服的背影。
她突然说道:“我不想洗澡。”
容谨从衣服堆里回过头,看着她。
苏清秋神情很平静:“你和我打一架。”
容谨失笑了一声,说道:“怎么了?刚刚打小偷没打够?”
苏清秋点头。
她确实没打够。
要不是容谨拦着,她可不能保证简少能完整的回去了。
容谨带着她去了地下室旁边的拳击台,扔给了她一双拳击手套。
容谨问她:“会吗?”
苏清秋点头。
苏清秋的出拳很利落,攻击也很毒辣,容谨只是纵容的防守着,没有进攻的打算。
身上那点雨很快在高强度的搏击中挥发了干净,苏清秋感觉到汗湿了背,鬓发被打湿了,贴在耳侧,有些黏腻,不太舒服。
她全然不在意,汗水流过眼角,给那颗泪痣添加了几分野性的色彩,她的目光凌厉而又危险,打起来凶的就像是不要命一般。
容谨在心里叹气。
她不知道为什么苏清秋这么痛苦,她也永远不能感同身受。
但是她想让她能够开心一点。
苏清秋挥完最后一击,终于脱了力,仰面躺在了拳击台上。
她静静的躺了一会,突然开口说道:“你知道他不是小偷,对吧。”
容谨含笑,没有说话。
那当然不是小偷,一个小偷不会让苏清秋有那样的眼神。
苏清秋想,她真的搞不懂容谨这个人。
她知道自己不是个交朋友的好人选,她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也自认为不需要朋友。
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像容谨这样。
她想要什么?
苏清秋想问,却问不出口。
她喉咙滚动,淡淡道:“为什么拦我?这明明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容谨想了想,说:“你刚刚看起来很冲动,感觉下一刻你就要杀了他一样,我怕你做傻事。”
苏清秋嗤笑了一声。
杀了他倒好。
苏家不会接纳杀人犯,她会被赶出来,去坐牢,也不用被逼着联姻。
倒是个好解脱。
容谨偏头看着她。
她的目光很温柔,又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容谨轻轻道:“你又皱眉了。”
苏清秋下意识的皱起眉头。
容谨叹道:“你总是很不开心,我希望你能开心一点。”
苏清秋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她几乎没有感受过来自别人如此直白的好意,就像是从没有得到过糖果的孩子,捧着一大把糖一样。
她甚至有点手足无措。
她从拳击台上站起来,拿起了自己放在一边的外套,往自己身上套。
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她干巴巴的说道:“我要回家了。”
容谨也站起身来,往自己房间走:“先洗个澡?你出了一身汗,外面还在下雨。”
苏清秋:“不用了,我回去洗。”
容谨笑,也不勉强挽留她。
“我送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