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线昏暗的走廊尽头,站着两个身材魁梧的黑衣人。
他们戴着斗笠,黑纱从斗笠上垂下来遮蔽了面容,两人黑衣黑裤黑袍子,连手上都缠绕黑布,与四周的黑暗融为一体。
看到无烬过去,两个黑衣从者齐齐鞠躬,各自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推开门。
门一开,纪风尘看到一个头戴纶巾,身穿灰袍的中年人临窗而坐。
中年人的侧脸显得消瘦,鬓角发丝带有惨淡的灰色。
稍微走近些,他看清了男人的相貌。
男人面颊消瘦,眉宇浓重,眉间带着煞气的川字纹,唯独唇上一抹胡须为他增添了和善。
他放下一只纯白色的酒杯,回头面朝二人淡淡地笑。只是一个平淡的笑容,却让人感到高深莫测,就像一头打盹的猛虎,看似平静,可谁也不知道他醒来时会是怎样。
在他人身后跟着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
此人正是方才见义勇为不成、反被一顿胖子的张知陈。
见着他,纪风尘心里一乐,想笑又不能笑。
“烬兄弟,好久不见。”男人说着,起身离座。
无烬迎上去,放下木箱与对方相互作揖:“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无恙,兄台你呢?”
“亦是如此。”
“那就好,能再见到了烬兄弟,我很欢喜。”
“无烬亦是如此,这份欢喜大抵与兄台相同。”
纪风尘没有想到,十多年未见的朋友,再见面时竟如此平淡。八壹中文網
这便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张天门回头朝少年挥了挥手,少年正处于困惑当中,木讷地挪动脚步,走到无烬面前。
“犬子张知陈,十七年前你我约定,若是男孩定认你为师,若是女孩则认你为义父,如今我给你找了个徒弟,往后还需烬兄多多费心才是。”张知陈空出一只手来摸了摸儿子的脑袋,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许多,“小子,见了师父,还不跪下?”
张知陈一头雾水,经父亲这么一提醒,当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柱地,朝无烬朗声喊道:“徒儿张知陈,拜见师父。”
紧随其后是“咚咚咚”的三声重响。
“起来吧,”无烬回头笑看门口的纪风尘一眼,“顺便见见你的大师兄。”
“大师兄?”张天门望着纪风尘,显得饶有兴趣,“怎么?你有徒弟了?”
“是的,论年纪,恐怕比知陈稍大些。”
张知陈怯生生地走过去,满脸是笑:“知陈见过大师兄,往后还望师兄多多关照。”
纪风尘同样彬彬有礼地回敬:“你我同门,自当互相照应。”
“师兄好刀法呀,往后我可要好好向你学习。”张知陈回头炫宝似的对父亲说,“爹爹,没想到昨晚的少侠就是我大师兄,往后可有意思了。”
“是吗?后生可畏呀。”张天门瞧见了纪风尘手里的刀,略一迟疑,“这刀似是纪氏的风魂,后生可是纪家后人?”
纪风尘面朝张天门鞠了一躬,踧踖不安地说:“晚辈纪风尘,纪家长子,见过张前辈。”
“原来是纪将军的虎子,名门之后,幸逢相遇。”张天门听了眼笑眉飞,“犬子若以你为兄长,以你为榜样,他日定有一番作为。”
“晚辈定当做好兄长的职责,不负众望。”纪风尘刚说完,无烬就过去抓起他的手,把手放到张知陈的手背上。
两个少年互视一眼,一起抬起头来,望着满脸微笑的男人。
无烬把自己的手盖在两个少年的手上,认真地说:“纪风尘,张知陈,从今天起你们就是同门师兄弟了,我希望你们既是同门,更是兄弟,往后相互照应,不要有反目的那一天。”
“徒儿谨遵教诲。”两个少年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我就说今早门前喜鹊为什么叫个不听呢,原来是有这么一桩喜事。来,大家都坐下聊。”张天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让无烬和纪风尘一起入坐。
四人围着方桌落坐。
张知陈给几人一一敬茶,末了,他坐在纪风尘对面,继续以好奇的目光打量对方。
纪风尘把最近发生的事情简单讲明。
张天门听了,连连摇头:“真叫人寝食难安啊,到底是何许人要加害与你,不过贤侄放心,禀报国主一事我会替你想办法,当务之急是找出幕后黑手,尽快扫除背后的威胁。”
“谢前辈关照,晚辈会小心谨慎的。”纪风尘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心情愉悦了很多。
张天门“嗯”了一声,回看无烬:“贤侄事情处理完后,烬兄弟又要继续出游了?”
“是的,接下来要去青州,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你把知陈一起带走吧,让他跟你出去闯荡闯荡,免得成为井底之蛙。”
“爹爹,你允许我跟师父出国游历了?”张天门刚说完,张知陈就兴奋地叫道。
“所谓阅历就是阅读和游历,做父亲的当然希望你多出去走走,见见世面,开阔胸怀。再则,你已有了师门,岂能蜗居在家?”张天门说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不过这事儿得瞒着你娘,先斩后奏为妙。”
张知陈好不欢喜,小鸡啄米般点头:“娘亲那边我会想办法的。”
张天门又问:“听玲珑说,烬兄弟去查探瀚都三害了?”
“是,不过除了吴昊,剩下两害未曾露面,倒是勾起了我的兴趣。”
“近来叶锦衣极少露面,城中安宁了一些时日,倒是铜驼街那里,甚至白天也有人失踪。”张天门举起茶杯送到嘴边,补充一句,“其实我也暗中查过此事,但至今都没个头绪。”
无烬很有把握地说:“无妨,我留下了标记,不过三日,定有人找上门来。”
“他们会找到这里来吗?”
“会的,既然他们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三日内一定会搜遍瀚都城,找到我犹如探囊取物。”无烬笑盈盈地答着,语气就像在描述外面的空气般平淡。
纪风尘斗胆插在两个大人之间插了一句:“师父不是说,杀手不敢接近有来客栈吗?”
“若是死亡逼近,他们不得不主动找上门来。”
“原来如此。”纪风尘的额上多了一些褶皱。
被追杀的次数太过了,他心里有了阴影。
张知陈察觉到他的害怕,借机大献殷勤:“师兄若是担忧,我即刻安排大家移至别处,向我外公说明情况,抽调军中精锐过来保护你们。”
“不了。我特意留下标记,便是要见他们一面,将客人拒之门外可不是我的作风啊。”
“所以师父的意思是,借机除掉他们?”纪风尘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