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如此,苏某受教了。”苏问苦笑一声,仰头将杯中香茗喝尽:“一力降十会,当你掌握了绝对碾压的力量,阴谋诡计,那都是笑话。”
“正是如此啊。”胡先生大笑,再次为苏问和自己添上茶水:“要不是这次我侥幸遇上了那个九灵真人,恐怕真就被你当蝼蚁给踩死了,不过现在也差不了多少,哈哈。”
“岂敢,先生大才。”苏问这句话倒是发自真心的,其实对于胡先生这个人,苏问多少还是有些佩服的:“若不是先生一再触我底线,恐怕我今日真就下不去手了。”
“胡闹。”听得苏问此言,胡先生竟有些恼怒:“哪有对生死大敌手下留情的,切记,纵使惺惺相惜,亦不可又半点手软。”
“先生教训的是。”面对仇敌的训斥,苏问老老实实的点头受教。
看到苏问的表现,胡先生满意的点了点头,他仔细的拍了拍方才苏问破开天花板时落在身上的灰尘,又对着墙上的一面镜子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鬓,将衣服上的每一丝褶皱都捋平.....胡先生足足折腾了半个小时,他几乎注意到了每一个细节,最后,胡先生转过身来,一身干净整齐的唐装衬的他无比挺拔,头发整整齐齐的梳到后面,没有一根乱跑。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胡先生笑着一拍脑门:“折腾太久了,好好的茶都凉了,真是失礼失礼。”
“先生不必挂怀。”苏问轻笑,摇了摇头:“客随主便,本就该以您为主。”
“哈哈哈哈。”胡先生大笑,低下头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随即打开双手,仿佛要拥抱什么东西似的,将自己的要害全部暴露在苏问的面前:“好了,请动手吧。”
苏问一手按在桌子上,支撑起身体的重量,缓缓站起身来:“先生可还有什么遗言遗愿?晚辈定当倾尽全力,为先生完成。”
“哈哈哈哈。”胡先生又是大笑:“我是孤儿,无父无母,在一个破烂的孤儿院长大,从小被那些坏小子们侵凌惯了,因此对权势的渴望,多少重了一些。”
“而后有一日,那些坏小子们半夜跑到我们孤儿院来,趁我们睡觉,往门上泼汽油,还点燃烧门。”
“所有的孩子们都惊恐的吓醒了,那群混蛋不知道,孤儿院的内部是很老式的木板楼,因此火势很快就大了起来,看到事情大发了,他们便立即落荒而逃。”
“那时候社会还没现在这么发达,消防车穿过一条条的小巷子,待到他们赶到,我原本的家已经被烧成了一堆黑炭。”
“我是唯一一个幸存者,因为我在最开始就从窗户跳了出去,幸运的挂在了树上,捡回了一条命。”
“我去找那群混蛋,让他们去警察局自首,可他们却害怕东窗事发,竟然还要杀我灭口。”即使在说到这一段时,胡先生的声音和语调还是如同一口久远的古井,没有半点波动仿佛他正在讲述的,是别人的故事一般:“我被他们拉到一个小巷子里面,一人攥着刀,其他人则负责按住我.....那柄尖刀在我脖子上晃悠了好久,最终还是没落下来。”
“不是他们动了慈悲之心,而是因为操刀的那人不敢。”
“而后那柄尖刀在他们手里兜兜转转,最终,还是为首的那人把刀一把夺了过来。”
“那时他的手颤抖剧烈,但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来,他是真的想杀了我灭口。”
“我灵机一动,在他出手的瞬间猛的大喝了一声。”
“果不其然,他被我吓到,刀掉在了地上,按住我的人也因为愣神而松了一丝。”
“我抓住机会,捡起地下的刀,狠狠的插进那人的脖子里!”
“那是我第一次杀人,滚烫的动脉血喷在我脸上,带着刺鼻的腥味。”胡先生笑了笑,那笑容复杂至极,包含了无数的情感:“后来,那群混蛋没有一个人走出那条巷子。”
“而大家都以为我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因此我没有收到阻拦,顺利的逃出了那座城市,从此,我成了一个死人。”
“之后我以行骗为生,后来又加入了黑帮......渐渐的,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还记得当初。”胡先生自嘲的笑了笑:“当初,我的理想是当个军人啊。”
说着,胡先生还对苏问敬了个标准的军礼。
从头到尾,苏问都一言不发,直到胡先生敬礼,苏问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先生,我可以安排你到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只要你......”
“诶。”胡先生又打断了苏问的话:“刚才跟你说的话,又不记得了不是?”
苏问楞了一下,随即也明白了胡先生的意思,笑了笑,开口说道:“晚辈愚钝,多谢先生指点。”
“嗯,孺子可教。”胡先生笑着点了点头,长舒了一口气,说道:“我一生醉心权谋,忙于各种明争暗斗,连最喜欢的茶道,都没时间砰。”
“想不到末了,居然还能静下心来品一品这罐正山小种,还能再用一次这上品的紫砂壶,而且还有个懂茶之人与我共享此乐。”胡先生笑的眼睛都变成了一条缝:“我死而无憾了。”
苏问一手抽刀,一手端起茶杯,将其内茶水一饮而尽,无比郑重其事的说道:“晚辈以茶代酒,恭送前辈。”
“有劳了。”胡先生张开双臂,闭上眼睛。
唰!
黑雪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胡先生的身躯应声倒地,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问的手法十分精妙,在出刀的瞬间,便用刀气彻底摧毁了胡先生的每一点生机,同时还封住了伤口,没让一滴血流出来,此刻的胡先生,就好似睡着了一般,跟生前没有半点差距。
苏问端起属于胡先生的那个杯子,将其内的茶水倒在地上,仿佛祭祀,他低声说道:“先生,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