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熟悉的即视感让郑曲尺心跳莫名加速起来,她攥紧拳头,咽了口唾沫,旁边甘鑫感受到了她的紧张,安抚道:“师父,有我在,谁也……”
说到这,他再次瞥到她受伤的手臂,话一滞,换了种说法:“谁也休想轻易越过我去。”
郑曲尺没太注意他在讲些什么,她的视线越过跌跌撞撞跑来的蛮夷,紧接着,一队雄壮的黑甲军队分潮涌出,劲风冶面,他们面容冷凛魁梧,手握银亮的钢刀,在后方追击而来。
是玄甲军……
当真是他来了。
郑曲尺没跑、没躲,而是直直站在那里,她不动,跟随她的人自然也不会走。
眼看前面有人阻挡了去路,蛮夷以为他们是误闯入的旁人,当即目露凶色,打算杀光了硬闯,这时郑曲尺道:“甘鑫。”
“是。”
甘鑫一挥手,气流而至,直接撕碎了周边芦苇,被风拔起的草根飞于半空,他身形如猛虎一般萧杀高跃,几个照面下来,最后蛮夷竟无一人站立。
前方单方面猎杀一幕,也叫玄甲军注意到了,他们慢慢停了下来,握紧兵器戒备而视,虽然甘鑫那邪性霸烈的武功叫人心惊不已,但显然他们心中亦有依仗底气,虽未有所动作,却也没有退缩之意。
勒泰看着甘鑫,竟是浑身发颤,唇色煞白。
之前他动手太快,他根本没瞧清楚便被这高大个给擒获了,而这一次他是亲眼看着对方如何出手,他之掌力刚猛威武,一掌下去开膛破肚,一掌劈下手断骨裂,一抓过去喉断颈歪,一招一式没有多余,全是习以为常的杀招,由此可见,此人在江湖中亦是一个修罗般存在的魔头,而非寻常侠义之士。
事实上狂刀甘鑫在江湖中,亦正亦邪的存在,前半生过得血雨腥风,而后半生归了一小女子的管束,这才收敛了狂肆横行的性子,低调做人。
甘鑫回到了郑曲尺身旁,缄默垂目,而郑曲尺也一言不发,遥视着对面的玄甲军,耐心等待着——
天边的云慢得仿佛静止住了,地上大片的芦苇丛迎风荡扬,空气中飘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夹杂着血腥味道,双方如同拥有某种默契似的,都在等待——直到凌冽的风卷平了四周的枯黄“地毯”,压辗出一片散开的强大“波纹”,一身身着睚眦玄铠的男子落下。
他修长的身躯如漆黑的阴影凝聚物,吸收了原本洒落在地面的光亮,形成一片绝对寂静又强大的域面,面上戴着一张色调诡异阴冷的面具,周身气势如山岳镇压,一下便叫人有种喘不过气的压迫感传来。
甘鑫瞳孔一窒,眯眯眯起之际,全身的肌肉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两大当世强者面对面而立,彼此眼中都带着一种安静的审视,与被压制住的浮游躁动危险,周围的人受其感染,皆是一阵心惊肉跳。
时隔数年,乍一见他的身影,一股莫名情绪涌上心头,郑曲尺意欲朝前踏一步,却被甘鑫一臂挡了回去。
“我……”
“师父,此人极为危险,退后一些。”
这还是甘鑫第一次心底没有把握,他身后有他要守护之人,而眼前之人身上的血煞之气如此浓烈浑厚,必是从血海涛天之地出来,绝非善良。
她嘴角一抽:“……”呃,这個极为危险的人,她其实熟得很。
“其实……”
“退后些,一会儿若交涉不成,你便先带着其它人走,不必管我。”甘鑫严肃道。
郑曲尺放弃了,不说了,她抬头看向前面,却被甘鑫的宽厚背影挡个结结实实,于是她侧开一步,再朝前看去——
尼玛,人压根没正眼瞧她,不,对方还是稍微朝这边扫了一眼,视线带着三分漫不经心、二分漠不关心、一分不走心,汇总一句……不认识。
呵,什么复杂情绪,什么涌上心头,全都啪叽一声摔地上稀碎了。
郑曲尺:“……”喂喂,好吧,她承认,这几年的时光变化,令她高了,黑了,瘦了,脸上的婴儿肥也没了,苹果脸变鹅蛋脸,但好歹眼睛鼻子嘴还没变吧,不应该就认不出来了啊?
“这些人,是你杀的?”宇文晟松了松手腕,将手上的蚕丝罩取了下来。
甘鑫道:“是又如何?”
这对话多少有些沙雕吧,这种时候不应该先坦露彼此身份,解决可能产生的误会与矛盾吗?郑曲尺正想开口,却见下一秒,宇文晟毫无预警地出手了。
他一瞬间便来到郑曲尺面前,风骤起而止,郑曲尺额前的鬓发爆走后又凌乱地归于平静,却见甘鑫的动作亦不慢,一把挡住了宇文晟,然后猛然出拳……
两人都没有动用兵器,你来我往,拳拳脚脚,高速螺旋中身影穿梭,寻常人根本就分辨不出谁是谁,这一交手便是几百招,郑曲尺感觉他们打斗所带来的拳风冷冽刮面,生生刺痛,人都马都跟在海上的帆船遇上暴风雨,被吹得摇摇晃晃。
忍无可忍,郑曲尺吼道:“够了——”
甘鑫被一道冰冷刺骨的气浪划破了脸颊,下一秒,便是一股灼烫的火辣痛意袭来,他技输一筹,便被对方钻到了空子……
只见上一秒还在准备骂人的郑曲尺,下一秒便被人一把扯入了怀中。
他似要把这些日子攒下的力气都用来抱紧,力道并不小,连她喉中的一口恶气都给挤了出来,表情呆愣,嘴巴微张。
而甘鑫在对方错身而过之时,才意识到对方的目的是他身后守护之人,心中大骇之际,遽然回首,眼中的凶狠与杀意趋于实质,本以为会看到令他震怒的一幕,却没想到……看到了令他震惊又震怒的一幕。
“师父——”
他神色僵滞在脸上,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师父这是……被人轻薄了?
虽然这一路走来,他师父因为不修边幅,时常作黑小子打扮,激不起任何男子的兴趣,但是……总有些口味独特之人,就比如眼下这个变态之人,初初见面,便对他师父伸出了罪恶之手!
“师父——”
“甘鑫——”
郑曲尺一声喝止,令甘鑫爆怒挥拳的动作被定在半空,他与她相伴数年,早已熟悉她语气中的一些情绪,如此刻这一声,是她在止制他,叫他住手。
别说甘鑫傻了,其它人都一脸见鬼的模样,玄甲军并没认出郑曲尺来。
女大十八变这话并不假,三年前的夫人他们见过,但并没有相处过,是以加了滤镜后他们眼中的她就如一轮白月光,圣洁明净,萌态娇软。
可现在她长年在外跑工程,日晒雨淋,皮肤不仅黑了好几个度,穿着打扮也中性,乍一眼看去就是个假小子。
所以他们内心不断疯狂刷屏起来——天啊,将军这抱的是谁啊,总不能是他失散多少年的亲弟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