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丞川微微歪着头,抬手将仍在流血的指尖含入嘴中。
血腥味在嘴里弥漫,他深深吸了口气,血红的眸子盯上了司九。
带着一丝久违了的宠溺。
“你,你是何人?”
脑中响起南冥之主惊惧的低鸣。
他的命魂几乎要被吞噬殆尽了。
然而最可怕的是,他连破体而出都做不到。
这个男人的身体就像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囚牢,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
而他,唯有等待消亡。
不!
他不甘!
南冥之主疯狂挣扎,试图离开他的身体。
“嘘。”
薄丞川薄唇轻抿,唇瓣漾着狠厉邪魅的笑意。
“好好享受从这个世间消失的绝望。”
他眉眼轻抬,再不管脑中叫嚣的嘶吼。
视线随着司九而动,看着她轻巧如燕地和那条臭龙纠缠。
“唔,还是这么鲁莽。”
他眼底阴邪的笑意尽收,轻喃出声。
“看来并不需要我出手。”
随着一声咆哮的龙吟,司九纵身一拳击散白龙的虚影。
她稳稳落地,背后巨影消散。
刚目视向高台,就见薄丞川扶着石棺缓缓坐倒在地。
司九心里咯噔一下,飞快地跑上高台。
“薄丞川?”
司九眉头紧拧,却惊觉南冥之主的气息不知在何时已经消失了去。
怎么回事?
薄丞川抬起头,对上司九那双血红的眸子,眼底有一瞬的茫然。
不过转瞬,她那让人意想不到的身份骤然浮现于脑海。
薄丞川浑身僵硬了几分,气色差的要命。
他迟疑开口,“你……”
司九心里咯噔一下,当即收敛了周身鬼气,一双眼睛也恢复了墨色。
“你听我解释……”
薄丞川抬手打断她的话。
「人鬼殊途,怎样才算熟呢?」
死去的记忆突袭,他的脑中不自觉想起当初他试探幽恒的问题。
而他这句似有深意的回答,终于在今时今日,让他想明白了。
原来这句人鬼殊途并非指代他与司九。
而是他啊……
真是讽刺。
司九望着薄丞川眉眼间的自嘲,一抹不安油然而生。
薄丞川敛了敛心神,扶着石棺站了起来,看着司九的眼神微妙又复杂。
他越过司九,缓步走下高台。
司九看着他的背影,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仔细回想,为了隐瞒自己的身份,她到底骗过他些什么……
大概是个人,都会讨厌欺骗吧。
可惜除了身世之外,她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司九烦躁地追了上去,却见薄丞川忽的顿住了脚步。
司九连忙跟着停下。
薄丞川转过头看向她。
司九欲言又止。
“石棺之中,是南冥王的遗体,还有记载他生平事迹的帛书。”
薄丞川沉肃开口。
司九一时间没太明白薄丞川的意思。
“所以呢?”
“他为了求永生杀害了太多的人,那帛书上,不仅记载了他的生平,还有邪佛的永生之法,包括这南冥城中的所有巨像,都和那永生之法有关,那些东西,不适合也不应该被流传出去。”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薄丞川,刚才发生什么事了?南冥王呢?”
司九会意,有些东西确实不该现世,以免后人效仿,徒损阴德。
只是,南冥之主是怎么被灭的?
薄丞川微微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刚才?
发生什么事了?
他好像……被南冥王上身了。
该死!
他拧起眉头,疑惑出声。
“不是你把他解决了吗?鬼王,大人?”
“……”
完了。
司九心下一窒。
她脸色难看了几分,未置一词。
薄丞川不理解她到底想干嘛,见她一言不发,便就转身朝外走去。
幽恒见薄丞川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料想事情已经解决了。
他抱着鬼婴沉步上前。
还未说话,便闻薄丞川清冷开口。
“你是阴帅,她是鬼王。人鬼殊途,是你给我的提醒?亦或是,嘲讽?”
幽恒眸色渐深。
他说那句话时就想过有朝一日薄丞川会发现阿九的身份。
只是眼前的男人是九阴命格。
他是阿九绝不会放手的存在。
幽恒心思翻涌,而后勾唇一笑。
“那薄老师认同我这句话吗?”
四目相对,空气里的寒意愈发汹涌。
水浪拍打着台阶,一下又一下。
薄丞川周身笼罩着阴郁,好似又恢复了曾经的那股子疏离和冷漠。
他回头,瞧见司九站在不远处,似有些惴惴不安。
她可是叱咤酆都的小鬼王啊。
这副做错事的样子算什么?
薄丞川轻嗤一声,看向幽恒的眼神倏地锐利了几分。
“管他人鬼殊途,还是凡间酆都,我迟早是会死的,大不了,死后不入轮回。”
幽恒重重一怔。
痴儿!
所以他是来跟自己示威来的?
他万万没想到薄丞川会有这种荒唐的觉悟。
如果他有朝一日发现阿九在他身边的目的是为了吞了他的命魂。
他还会这样洒脱吗?
只是眼前的薄丞川,说这话的时候,透露出的那股子锋芒和决然竟让他也有一瞬间的钦佩。
不过,仅仅是一瞬间!
幽恒紧了紧抱着鬼婴的手,深深看了眼薄丞川,越过他走向司九。
不远处的司九沉了沉心绪,他气自己情有可原,大不了再好好哄哄。
有什么事儿是她小鬼王办不到的?
思及至此,司九脚步轻快了几分,迎上幽恒。
“找出口吧,这里没有日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幽恒嗯了一声。
“你打算如何处理这失落之城?”
“安排鬼差驻守,这些邪佛巨像保不齐还会出什么幺蛾子,这地儿,不能被凡人发现了。”
司九正色开口。
她视线一转,就见薄丞川率先上了竹筏。
“薄丞川?”
“我知道出口在哪。”
薄丞川弯身拿起竹竿,眉眼清冷如水,多一句话都没有。
幽恒站在司九身后。
“这小子动气了。”
司九斜睨了幽恒一眼,朝他扬起拳头,“你在幸灾乐祸?”
幽恒抬手按下司九的手,笑着回道:“以我这个过来人之见,男人啊不能哄,他冷着你你就冷着他,他一定先妥协,信我!”
“咿咿呀呀!”鬼婴咧着嘴哼哼。
司九眯了眯眸子,“过来人?我不在酆都才多久,你这个千年老雏儿开窍了?谈恋爱了?”
“……”
幽恒面色一僵,逃也似地上了竹筏。
这小祖宗,什么都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