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你是说,你师傅在将近二十年里面,每一个纪念日的表达方式都不一样?”
江南烟雨表面依然风平浪静,心里却不淡定了。
他觉得难以置信,如果高义为他们的爱情,设立了十个纪念日,那么十年,他必须要有一百个不同的方式,十九年是多少?可能吗?他不得不神情严肃地看着对方,看什么?看对方有木有说谎。
“有一次也是喝了酒,我问师傅,你是怎样让师母‘俯首甘为孺子牛’的,师傅亲口说的,还让我向他这样做,当然,肯定也有一样的时候,那绝对是出去执行任务了,都一样打电话。”
徐行说的有鼻子有眼,谁知道呢——到底是师傅在忽悠徒弟,还是徒弟在标榜师傅?最大的可能是兼而有之,江南烟雨相信。
“徐大,你师傅有什么业余爱好?”
“你真的想写我师傅?”徐行能够百分之百相信,季平山是殷勤父亲派来,保护外孙和女儿的,从来不相信他是真实的作家——江南烟雨,要伪造一个作家身份根本不难。
“写作是我的专业,写高义也是董事长交给我的主要工作。”江南烟雨诚恳得很。
半信半疑也说不上,姑且相信吧,——徐行眼睛转了转。
“他基本没有业余爱好,唱歌、跳舞不喜欢,打牌、下棋他不会,钓鱼没耐心,除了练功,唯一的就是一有时间就看书。”
“毛毛妈妈有什么业余爱好吗?”高义是当兵出身,殷勤是大学生,大学生的兴趣、爱好应该多很多。
“她,真的不知道。我印象中,她以前是边打毛线,边陪着太子看书,太子不懂的,问她,她做课外指导。后来听说她有时候会写日记什么的。”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看着雄赳赳的徐行,江南烟雨突发奇想:“徐大,你认为他们夫妻两个比你们幸福,还是你们两个比他们幸福?”
“嘿嘿,只有你们没结过婚的人,才会问这么小儿科的问题。托尔斯泰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们两个家庭都是快乐的,所以有相似的幸福。我认为幸福很多时候就是简简单单,简单才快乐。”
徐行羡慕师傅师母相敬如宾,但是他并不认为自己苦大仇深。别人怎么说他气管炎,根本没关系。我愿意,跟别人没一毛钱关系。
看着江南烟雨笑一笑,徐行说,“你没有同高局打过交道,想写好他很难,他的家庭生活是简单快乐的,但是,他这个人是一点也不简单的人,他的一生可以说充满了传奇色彩。”
“毛毛跟我说过,他想不通,年前别人报复他爸,来打他的事情。据说,他爸判刑的罪名,有一条就是充当了黑社会的保护伞,而且保护的对象和对方有关系。如果说他充当了对方的保护伞,对方事后怎么会报复他儿子呢?”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这不符合逻辑,江南烟雨早就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娱乐中心,是高局的一个姓陈的老战友开的。有老战友在公安局当局长,陈老板平时难免会在亲朋好友以及手下面前炫耀。
有时候,甚至会在顾客面前说:‘公安局的高义,是我的老战友。’
言下之意大家都懂的,无非就是让一些小混混少到他这里来捣乱。
有一次一伙农村来的人,喝了酒闹事,陈老板手下的几个年轻人看不下去,他们与对方交手了,结果对方重伤一个,麻烦惹到了我们刑警大队,高局怕我们会看在他的面子上,从轻处理,于是亲自督导了案件的处理。”
确实如此,江南烟雨避实就虚问,“你认为是处理轻了,还是重了?公平吗?”
“这个就要看你从哪个角度去看了。陈老板亲自上门找了高局,从他和他手下的人来看,肯定是重了,没有给面子呀。
如果将这个娱乐中心看成一个黑社会的窝点,那就不是轻了,是玩忽职守,是渎职,是犯罪。
陈老板的手下出狱后,听说高局是因为收受了陈老板的钱被‘双规’的,他们觉得高局得了好处不办事,害了他们,从而报复毛毛的。
这整个案件我都参与了,我很清楚,你问我公平吗?我当然会说是公平的。但是,换一个角度,脱离实际情况,就说不清楚公平在哪里了。”
“你们在这里干嘛?高胜寒和张博飞都喝醉了,你们也不管一下吗?”杨柳和方丛来到了楼上,杨柳很烦,心里很烦的霸道女生会客客气气吗?
“他们两个人都睡觉了?睡了,今天就算了,明天我一定好好的批评他们,当然我也有错。”神情一转,反应力极佳的江南烟雨站起来,伸手示意她们坐下来。
“刚才高胜寒爸爸的战友打电话给他,我帮他接了。高胜寒的爸爸,让他今天一定要汇一笔款给别人,以前的汇款单,在他父母房间的书桌抽屉里面,按照上面的金额、账号汇款。你们说怎么办?”杨柳不悦。
“我们去他们的房间看看,再做决定。”江南烟雨带头去了他们的房间。
一年到头,高义真的很简单,全身上下没有一样装饰品,更别说金银首饰。
他的卧室更简单,一张老式高低床,床的油漆是红色的,已经有大块大块的泛白。大概当初是为了省钱,床的油漆不是老漆(聚酯漆),而是清漆(硝基清漆)。
老漆漆膜丰满,层厚面硬,越使用越光亮;新漆是透明漆,干燥快,硬度低,易泛白。
房间里面还有一个三开的挂衣柜,一个双开的箱柜,箱柜上有一只樟木箱,窗前是一张五斗的书桌,这些家具,应该看得出来是结婚的时候置办的,全部是一样的红色,也全部有泛白。
发白的不只是家具,还有床上的床单、被套、枕巾,以及窗帘。
床头的床头柜估计是后来买的,还有一个衣帽架。它们的颜色也是红色的,虽然不再鲜艳亮丽,但是没有发白,没有褪色。
房间里面,举目环顾一圈,你会发现,没有褪色的还有两件东西,一件是挂在衣帽架的有国徽的警帽,一件也是挂在衣帽架的警服,剑形的肩章上,一级警督的三颗四角星花依然是亮晶晶的。
拉开书桌的抽屉,江南烟雨很容易就找到了汇款单。汇款单在一叠信笺下面,江南烟雨在信笺中,发现了两首诗,是高义写给殷勤的,让他如获至宝。
高义还会写诗?江南烟雨真的想不到,初中毕业的高义,竟然是一个充满浪漫情怀的警察。
江南烟雨先看了其中的一首,——《叫我如何去淡想》
《叫我如何去淡想》
——写给我的爱人勤
有春天的风喜洋洋穿街过巷
我会到公园曲径通幽的小道上徜徉
把新芽打量将嫩叶端详
翩翩浮想万山红遍的故乡
有夏天的雨意切切拍门敲窗
我会让一份闲情去江南小镇游逛
细听雨打团团的荷叶
淡看雾锁朦朦的荷塘
而你携风光无限直闯梦房
心旌荡漾后浪推前浪
欲海难平倒海翻江
我是男儿郎叫我如何去淡想
稿纸上没有写作时间,却有一个繁体的签名,“義”。江南烟雨估计写作的时间,应该比较早。他接着看另外一首,——《给我一点点》
《给我一点点》
——给我的爱人勤,一点点
给我一点点明媚的阳光
我会灿烂会豁然开朗
给我一点点微笑的脸庞
我会含芬吐芳会心花怒放
给我一点点肥沃的土壤
我会扎根会成长会茁壮
给我一点点茵茵的草地
我会放牧成群结队的牛羊
给我一点点泉水汪汪
我会让她奔流成一片汹涌的汪洋
给我一点点理由去坚强
我会奋勇向前锐不可当
给我一点点坚持的希望
我会一如既往当仁不让
给我一点点自由的想象
我会让如愿以偿浩浩荡荡
给我一点点温柔的分享
我会如醉如狂春意荡漾
给我一点点有空间的地方
我会摆满玉液琼浆让她金碧辉煌
给我一点点爱情的行囊
我会一直背着它山高水长地老天荒
哪怕给我一点点幸福的佳酿
让我细细品尝
我的世界一定是鸟语花香
哪怕醉的摇摇晃晃晕头转向
我也会信马由缰
一任梦寐以求的舒畅高高的飞扬
两首的签名落款是一样的,江南烟雨看了一遍,交给徐行,徐行也是十分意外,他不知道也没想到师傅会写诗歌。
现在很多人抄一首诗,或者一首词,找一张整洁漂亮的纸,认认真真写好了,找一个适合的时间,特别浪漫的送给心中的美人。从中学到现在,谁不是见怪不怪。
因此,徐行一直以为,师傅送给师母的诗词,都是来自书本和报刊杂志的。
比如,徐行就看见过师傅写过,“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而且是在一张信笺上写了好多遍。
徐行拿着师傅的诗稿在发呆,杨柳一把将书稿抢过去了,自己留下一张,她给了一张给方丛看。
方丛看了又与杨柳交换了看。两个女孩子看了之后,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也是惊叹不已。
江南烟雨见状,马上一边收回了书稿,一边开口说,“汇款单的事情,我们下去问一问毛毛妈妈,再做决定。”他将汇款单交给了徐行,意思是他们之间更熟悉一点。
来到病房之后,徐行给殷勤看了,殷勤摇头说,“我,我,不,不,很,很,清楚。”
这一下他们几个人,一个个都傻眼了,她不清楚怎么办?汇款还是不汇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