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大,你认为毛毛爸爸高义,也是好帮里面的一个吗?”
徐行大队长的形象高大威猛,更深入人心,所以尽管现在的他,已经离开了公安战线,很多人,包括江南烟雨还是喜欢称呼他“徐大”.
“高局不是,他没有一帮人,他是军人出身,标准的老班长。他很少要求别人做什么,他总是自己带头做给别人看,把安全留给别人,把危险留给自己,他的以身作则,真的不是说的。”
徐行说得淡淡的,但是他对毛毛爸爸的钦佩之情,溢于言表。
“我发现一个奇特的现象,银城人很喜欢称呼尊敬的人为老大,而你恰恰相反,只要是提及毛毛爸爸,一直都是称高局的,而且一贯的正儿八经。为什么会这样?”江南烟雨好奇地问。
“高局在当大队长的时候,我们一些年轻人,一开始也有人叫他老大,但是他连连摇头,很显然,他不喜欢别人叫他老大。”徐行边说边再开了一瓶矿泉水。
“为什么呢?高局说,我们是执法部门,绝对不能像黑社会一样,老大老大的。他当了副局长以后,按照老百姓的习惯,很多人称呼他高局长,可是他每次都会正儿八经的去纠正——高副局长。他就是怎么样一个人,大家背后说他一根筋。嘿嘿。”
苦笑了一下,看见江南烟雨想多听听高义的故事,徐行接着说,“我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叫他高局,你猜他是什么反应?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大概是没听说过有人叫某副局的吧,才不反对了。”
徐行有时候也觉得师傅太较真了,地方和部队不同,地方上谁不是这样叫的?
地方上有称呼领导,加上“副”字的吗?人家可能不知道你是副局长吗?
再说了,人家叫你局长你就是局长了,人家只是表示尊重罢了。
“徐大,我听毛毛跟我说,他爸爸一直不知道他妈妈是柔道高手,你相信吗?”
江南烟雨一直在找机会,希望更多的了解高义,以便更真实的去描写这个人物。
作为新时代的作家,江南烟雨可不希望他笔下的主人公,是个“高大全”似的人物。谁会相信呢?
江南烟雨希望,这个主人公是有血有肉的人物,有普通人的喜、怒、忧、思、悲、恐、惊,有普通人的爱恨情仇,一部作品,如果没有了是人都会有的缺点和错误,你说可信吗?真的不需要“高、大、全”。
“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师傅是干什么的?他吃的就是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的饭,他伸手去抓任何一个人,第一眼必须判断对方的实力,你想想看,他身边睡了一个高手,十几年怎么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的银城三剑客之首,岂不是浪得虚名?”
徐行其实也不知道师傅是不是晓得,但是,从主观上来说,他绝不相信师傅会没有察觉。
“按照你的说法,高义是知道殷勤有武艺的,那么你怎么看待高义装聋作哑呢?”
徐行说的有道理,但这正是江南烟雨想不通的地方。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我师傅是个有英雄情结的男人,英雄干什么的?英雄是不干家庭琐事的。高局开玩笑说过,‘大丈夫处世,当扫除天下,安事一室乎?’”徐行很得意。
“那么,你如何理解,‘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江南烟雨奇怪徐行的得意之色。
“你不要急,听我说,作为男人,他最起码要保护自己的女人吧?要充当护花使者的角色吧?假如他捅破了这一张窗户纸,老婆的功夫不在他之下,他好意思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喝了几口酒,徐行真的畅所欲言了。
“现在还有人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吗?”
“你听我说,假如哪一天我们问他,我想我师傅会这样说,不是我想偷懒,我是在成全一个贤妻良母的殷勤。玩这些花样我都是跟师傅学的。有人说我气管炎,你想想看,我这么大的块头,会怕老婆吗?我也是在成全老婆贤内助的美名。嘿嘿。”
——至于他到底是成全老婆贤内助的美名,还是让老婆跳进“河东狮吼”的泥潭,是坑自己,还是坑老婆,谁说的清楚?
江南烟雨到有几份相信徐行前半部分说的,至于后半部分,他肯定徐行在帮自己贴金。徐大怕老婆那是真的怕,江南烟雨会看不出来吗?
当面戳穿徐大没意思,他是配角,不伤大雅,江南烟雨更关注高义,“你是说你师傅高义,他从来不做家务?家务都是他老婆——毛毛妈妈做的?”
“反正我没看见过师傅做家务,除了以前买米买煤球这些重体力活,其它的我可以肯定,他是不做的。对待家务事,高局是聋子见哑巴——不闻不问的。”徐行说。
“那别人怎么会说他们是一对恩爱夫妻呢?你师傅上班,你师母也要上班呀?你师傅不公平吧?”
“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两厢情愿,我师母是甘心情愿的。换句话说,如果我是女人,我会愿意做他两辈子的老婆,心甘情愿服侍他,真的。”徐行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此话怎讲?”——怎么回事啊!江南烟雨很意外,殷勤是富家千金,她不可能是图高义的钱财,也不可能是,冲着高义一个小小的连长职务而嫁给他,唯一的解释是为了多看了你一眼的爱情。
——当今社会,爱情多少钱一斤?
可是高义呢?高义将一个锦衣玉食的富家千金当成保姆,当成丫鬟,让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去服侍、侍候自己,这里面还有爱吗?还有情吗?
这里面,作为一个大男人,高义能够心安理得,不觉得受之有愧吗?
江南烟雨霎那间觉得雾蒙蒙雨蒙蒙,原以为是一场轰轰烈烈、感天动地的爱情故事,他发现可能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徐行当然察觉了江南烟雨的忧郁。他长叹一声——
“你们可能觉得军人,尤其特种兵是最苦的,其实你们不知道,真正最苦的是我们刑事警察。军人训练是苦的,打仗是危险的,但是和平时期,真刀真枪去战斗的,毕竟是极少数的。
可是,我们刑警呢?刑警几乎是每天二十四小时待命!
我们什么时候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还不知道,甚至连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
家是什么?家差不多就是我们的旅店。
我为什么怕老婆?我怕老婆,那是因为我亏欠她的太多,她怎么埋怨,怎么撒娇,怎么责备,我都无话可说,她只要能够不离开你,帮你照顾父母,为你养儿育女,你还不满足吗?”
喝了酒的原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感慨万千,江南烟雨却很冷静,他没有插话,因为徐行说的与自己问的问题不在一个层面上。
——普天之下,干刑警的难道就是他们师徒两个吗?干刑警的,就一定要老婆去侍候吗?
“老弟,每次出警回到家,只要看见老婆不高兴,我只能是顺她,她说什么是什么,她让我干什么,我赶紧去做,尽量弥补一些亏欠吧。
我师母——毛毛妈妈不一样,她从来没有一句怨言。
我师傅回到家,师母的洗脸水,热茶马上会端过去。师母为什么会十几年如一日?当然同师傅对她好是密不可分的。”
看见江南烟雨还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徐行竹筒倒豆子——直来直去的说了:
“你别看我师傅是个舞枪弄棒的赳赳武夫,其实他特别有情调,一般的文人墨客远远不能和他比。”
徐行摇头,自叹弗如。
江南烟雨一言不发,默默地看着这个老刑警。渴望对方醉了,——江南烟雨希望看到对方酒后吐真言。
“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师傅有很多很多的纪念日,第一次见面纪念日,第一次牵手纪念日,初吻纪念日,------太多了,你去想吧。
平常的人,能够记得住结婚纪念日就不错了,他有很多很多,而且每年会在相应的纪念日,对老婆表示表示,只要有时间,他会买礼物,写诗,写文章,写对联,总之是花样翻新,实在没时间,他至少会打个电话。
另外,每逢纪念日他都不会在外面吃饭,我们留不住他的,除非特殊情况。
季兄,老弟呀,如果你是女人,你遇上这样一个唐伯虎似的男子汉,你会后悔吗?你会埋怨吗?
你睡着了是不是会笑醒了?至于洗衣做饭搞搞卫生,毛毛妈妈,她怎么会不甘心情愿呢?”
是的,有一首诗,可以诠释高义和殷勤的爱情,那就是舒婷处女作,也是代表作的《致橡树》——
“我如果爱你——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也不止像泉源,长年送来清凉的慰藉;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甚至春雨。
不,这些都还不够!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每一阵风过,我们都互相致意,但没有人,听懂我们的言语。”